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稀薄的青烟还缭绕在枪口,林知许不受控制地将身体蜷缩,下滑,但他没有去捂那个已经将前襟浸透的伤口,却尽力地伸出手去。
他想再触碰一下这个近在咫尺的人。
暖黄的路灯给这隻泛着青白的手镀上了一层虚假的温度,所有仅剩的力气全用在了那个颤颤巍巍的指尖。
然而他却没能碰到,就在即将触到衣料的瞬间,剧痛已经超出林知许所能承受的极限,高举的手颓然而下。
汽油灯嗡嗡的噪音突然好像被人掐断了脖子,断断续续地残喘着,火苗徒劳地挣扎几下,唯一的光,熄了。
隐匿在暗处的所有眼睛在这一刻失去了焦点,段云瑞用力驱赶着眼前虚无的光斑,直到脚下那个模糊的,微微抽搐的身影重新映入眼中,一直苦苦维持的冷漠轰然崩塌。
他知道,只有这个黑暗突袭的一刻才可以将所有痛苦宣泄殆尽,腰微微弯下,段云瑞下意识地想要去触碰林知许的身体,却在指尖将触的瞬间停滞,再缓缓直起。
因为这一刻已经过去。
段云瑞将所有的崩碎牢牢裹在躯壳之内,转身,呼吸,微闪的眼神看向不远处那拐角里的一团蠢蠢欲动的暗影,再开口每一个字都冷静到无以复加,
“带回去。”
不过片刻,不远处的拐角里探出几个身影,出现在已经哑然的路灯之下,嚓的一声,一隻火柴点燃。
微弱光映出几人,脸上的阴影随着飘忽的火光而扭曲几下,倏然熄灭。
“回去报告杨副官,人死了。”
一切重归死寂,而深巷里的那声枪响,没有衝刷干净的血迹,以及一个丢弃在一旁,打开了的铁盒,也不过是人们展现自己演绎推理的谈资罢了。
浓重的乌云不知何时逐渐淡去,月光倾泻而下,却几乎追不上疾驰在马路上的汽车,直到停在棠园的配楼门口。
“这是怎么了!”一直候着的肖望笙震惊地看着近乎狼狈的段云瑞,以及他怀里抱着的,似乎已经没有呼吸的人,却挡下了他的步伐,“放心交给我,你现在赶紧去给袁定波回个电话,号码就在电话旁,他找你找疯了。”
一直悬吊在高处的心骤然一沉,段云瑞微顿,将人交给了肖望笙,目送他上楼后,才拨动了电话。
“喂,定波?”
“我操他娘的谢天武!”那头嘈乱不堪,袁定波破口大骂,“我们中间有叛徒!故意设下圈套引联合军困在了梁州城,他可能要屠城!”
作者有话说:
he啊,咱就是说铁铁的he!
下次更新是周四哦宝宝们。
有我在,不会的。
段云瑞还未平缓的呼吸骤然停滞,紧握听筒的手青筋微凸,刚欲开口,电话却开始咝咝啦啦,袁定波焦灼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
“他困住我们,外面就几乎没有什么能与他抗衡的军队,他的计划是北取京城,南占整个东南府后向中间压进,榕城马上要乱了,你去带上曼丽先走,去南桥躲躲!”
“你们还有没有办法突围?”
“叛徒已经杀了,我们在想办法,云瑞,带上曼丽,走!”
“好,你放心,我现在就把曼丽接过来,我会保护她。”段云瑞沉稳的话音稍稍安抚了心急如焚的袁定波,“你保重。”
“……”电话那头只剩了粗重的呼吸声,下一秒声音戛然而止。
“去把曼丽小姐接来。”段云瑞看向宋焘,“然后去趟学校,把茂真也接来。”
宋焘立刻起身,一直守在边上的下人见终于静下来,这才小心翼翼地走近,
“少爷,先换身衣裳吧。”
段云瑞却好似没有听到一般,微微低头,目光仍锁定在电话机上,深陷在思绪之中。
“少爷……?”下人担心地再次唤他,“您衣服都湿了,要生病的。”
段云瑞豁然站起,将下人吓得退了半步,然而他并非去更衣,而是再次拿起了电话。
“伯格,有件事我必须马上通知你。”段云瑞的双眸冷得犹如千尺深潭,语气却显得焦灼不堪,“东西被谢天武盗走了,在合园弄57号。”
待段云瑞推开配楼客房的门时,肖望笙迎面而来,白色的衬衣上血迹斑斑,就连屋内也隐隐地泛着血腥气。
“还好是贯穿伤,子弹没在体内造成过大的伤害。”肖望笙掏出手帕擦拭着头顶的汗,“并且位置也十分凑巧,没有击中脏器与骨头,若是再偏一点他当场就没命了。”
闻此言,一直紧绷的手在看不见的地方慢慢松弛,所有如同锈掉的关节被重新打磨,咯咯吱吱,段云瑞好似这时才找回平稳呼吸的频率,低声道,
“是我开的枪。”
安静的房间里传出了细微的抽气声,段云瑞看了一眼静静躺在那里,眉头紧锁的林知许后,掏出烟盒对着肖望笙道,
“来露台,我把一切都告诉你。”
这一谈,从天边泛起鱼肚白到瑰丽的朝阳升起,自露台栏杆里一道一道地照进来,顺着腿向上爬,暖意渐盛。
这样的季节里,再冷都是一时的,就像现在阳光拂身,似乎就忘了昨晚骤冷的雨。
“所以他吃了药,你又开了枪。”肖望笙喃喃道,“双重之下,杨元龙一定以为林知许必死。”
“他能移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