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这个和尚就是左渊。
宋沂不同意,结果左渊就拿剑抵在他的颈侧,看向她:“要你师父还是跟我学剑?”
别无选择,楚引歌就开始跟左渊习剑,雷打不动地每隔七天,她必上天佑寺,明面上是烧香拜佛,实则是被迫学武。
而她也渐渐知道,这假和尚原是天池派的掌门,只是不知何故,退隐在这寺中。
按照左渊的说辞,江湖腻味,红尘勘破,幸得住持宽宏,容得他在这浊世还有一隅住地。
但楚引歌却觉得并非如此,若真是六根已净,就不会在深夜喝酒练剑。
他心里有放不下的事,也有放不下的人。
可楚引歌无论如何逼问,他都未曾松口半分。
只是在前日醉酒时,看着她,莫名其妙地说了句:“他们说她死了。”
她这才找到了契机
眼下,楚引歌剥了颗荔枝,白润入腹,满口香甜:“左掌门。”
她笑得灿烂,如旭日初升,令人一瞧,暖意肆散。
左渊指了指她:“你这个女娃娃别以为这样笑,我就不知道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说罢,又求我何事。”
楚引歌擦了擦指尖,从怀中将油布往桌上一放,冲左渊眨了下眼睛。
左渊狐疑。
拿起油布,打开一看,惊呼:“十二剑法!”
还没来得及细看,楚引歌就从他手中抢过:“师父,你别忘了你前天晚上醉酒后,说过的话。”
“我说过什么?”
“你说,”楚引歌清了清嗓音,模仿那晚左渊坐在树下的神色,手执酒杯,花叶簌簌,“——天语阁说她死了。我可不能告诉你她是谁。天语阁听说过没?啧,这都没听过?所谓天语,即替天言语,盘问天下要事,换言之,这江湖中所发生的事,没有天语阁不知道的。你想知道自己的生父生母?想去?你若将皇城藏书阁中的十二剑法取来,我就带你去。”
楚引歌抖了抖书,笑颜盈盈凑近,“师父,书我可是拿到了,你也不能食言。”
她此生唯二愿。
一愿,赚钱养家,将赵姨娘奉养到老。
二愿,知道自己到底是谁,父母是谁,得罪了何人,因何遭那场杀戮。
“好徒儿,那地不是你该去的。”左渊呷了口茶,眼神飘忽,“何况这醉酒后的话怎能作数?”
“这么说你还想抵赖?”楚引歌佯装愠恼,将十二剑法抱在怀中,往外走,“我现在就去灶房把它烧了,左右对我而言无甚用。”
左渊见她就要开门,知道这小妮子倔起来还真是说不准,他忙拦了她,无奈道:“带你去,带你去,真拿你这个女娃娃没办法。”
楚引歌这才笑了。
“左掌门最好了。”
她眉眼一弯,梨涡轻显,仿若所有的烦心事皆随流云飘逝,与刚刚眉目冷淡的俨然两人。
“你呀,有事左掌门,无事贱师父。”
左渊睨了她一眼, “今夜亥时,烟驼胡同。”
楚引歌这才心满意足地将书交了出去,见他心疼地吹了吹十二剑法,如获珍宝揣于衣襟内,不禁问道:“师父,你见多识广,既然知道藏书阁里有这本剑法,那必然也知道那暗室里有什么罢。”
“坏徒弟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就是昨夜我去藏书阁时,遇到了一个黑衣人……”
她将昨晚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知了左渊,当然将揽月楼里发生的香艳,一言含糊带过。
“……娴贵妃绝不可能是那黑衣人,那身高目测八尺左右,应是个男子。”
“所以,你怀疑黑衣人是世子?”左渊思了片刻,摇头道,“不会是他,靖海侯府自从出了六城将军后,怕天家忌惮,就承诺三代内弃武修文,且皇帝还会时不时地派御医前去切脉,世子不可能会武功。”
楚引歌微怔。
世子不会武功,她却被他压制在榻动弹不得。
心下不知是惆怅还是不甘,没想到她被一个毫无功力的人挟制,那男人还在她耳边谈笑风生……
不过话说回来,若不是那黑衣人引来金吾卫,她一人相抵千人,进退失据,也不会受这样的重伤,也就不会被世子笑闹。
归根结底,罪魁祸首还是这可恶的黑衣人。
她忿忿道:“此盗贼甚是狡猾,若我再遇到他,非在他左右两臂砍伤数刀,以解心头之恨。也不知暗室里所藏何物,竟能引得皇帝如此看重,这十二剑法丢了也没听到有什么响。”
她拉了拉花和尚的衣摆,“师父,徒儿好奇。”
左渊瞅了眼她的指尖,这女娃娃从小就知道何时该柔,几许该刚,他对她就像老父亲对着闺女,这般撒娇怎么抵挡得住?
气笑道,“想知道暗室里藏有何物?”
楚引歌笑着点头,乖巧得不像话。
“哦,告诉你也可,但一本剑法只能换取一个秘密。想必今晚就不去天语阁了,”他摸了摸光溜溜的脑袋,瞥了她一眼,故弄玄虚道,“那暗室里藏有……”
作者有话说:
白川舟:我还会找你。
楚引歌:我跑得很远。
女发昏
楚引歌忙打住,“不听了,不听了。”
比起皇家秘辛,她还是更好奇自己的身世。
如脚底抹油般迅疾地挪到屋外,绿衫如蝶翼散开,在门后探出了个小脑袋,“剑师父,今夜不见不散。”
左渊挑了挑眉,暗骂自己确实是嘴贱,竟在她面前说了天语会,暗叹道,可再也不能在她跟前醉酒了,这女娃娃大了,不好糊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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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墨深似海。
楚府,素心苑西厢内,楚引歌端着铜盆,拿着温帕给赵姨娘细拭着脸。
她的精神头已不大好,双颊有些塌陷,面色灰暗,但见到楚引歌,还是会勉强说上几句话。
“棠棠,王氏是不是又为难你了?”
楚引歌摇头,浅笑:“姨娘别担心,我在画院当值,她纵使瞧不上我,也得顾着天家的颜面,不敢对我如何。”
她的眉眼如藏了一泓春水,声调温细,赵姨娘心中一软,“她没苛责你就好。”
又看着她已是姑娘家长开的娇俏模样,试问道:“棠棠,听闻宣安画院中有不少青年才俊,你可有相看中的?”
楚引歌将帕在盆里过了遍水,拧干擦着赵姨娘的手背,温言道:“姨娘,你忘了我及笄时同你说的话了?”
赵姨娘自然没忘。
去岁楚引歌及笄时,已有不少人上门提亲,但棠棠却拉着她的衣摆,说不想嫁人,她那时看了几家,皆因棠棠是养女,不是入府为妾,就是二婚续弦,她想到自己的遭遇,自然也没看好,就想着再看看罢。
后来楚引歌考入宣安画院,又有一些人家派媒人来说亲,虽小家小户,与楚府不算门当户对,但嫁过去也算是正妻,可棠棠依然和她说,不想嫁人。
她以为是因为刚入官的缘故,棠棠应当有好些事要忙,这才又耽搁了过去。
现在觉出味来,她躺榻上惊起:“棠棠,你不会是想一世不婚罢?”
话音刚落就呛咳了好一阵,人如抖筛。
楚引歌忙去顺捋她的背,但双唇紧抿,未去否认赵姨娘的话。
赵姨娘急道:“不可!咳咳……你看看我这身体还能有几日好活?我还在,那王氏就已经将我们排挤至此地步,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