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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语气极是坚定,神色极为幸福,是崔泠从未见过的母亲。不知为何,崔泠隻觉眼眶发烫,莫名的酸涩涌上心间。
金盈盈轻抚她的脸颊,哄道:“弦清今日是天子了,天子可不能哭鼻子。”
“她若敢欺负你。”崔泠声音沙哑,却说得决绝,“朕会给阿娘出气!”
金盈盈含泪大笑,原以为会让女儿失望,没想到得到的竟是肯定,这份温情,深厚又烫心。
“谢谢。”
人这一世,儿女与爹娘说谢谢,并不稀奇。爹娘对儿女道谢,却是少之又少。金盈盈的这句道谢,蕴含了太多的不容易,也饱含了太多的感情。
这次是崔泠捧住了母亲的脸:“阿娘若是去韩州还不爱惜身子,朕也会下旨责罚姑姑。”
“傻不傻。”金盈盈哪里还忍得住眼泪,哽咽摇头,再次拥住了弦清。她这一辈子牺牲了太多,却从未得到父兄的庇护,没想到唯一的一次庇护,只出自长大的女儿。
崔泠忍泪,轻拍母亲的背心,温声哄道:“待天下真正大定,朕一定会亲赴韩州,接阿娘回来享福。”
“好。”金盈盈哑涩答话。
银翠在这时候叩响了殿门,催促道:“陛下,吉时将至,还是早些更衣吧。”
金盈盈吸了吸鼻子,暗笑自己怎的比女儿还要爱哭:“不哭了,都不哭了,今日是弦清的大日子,阿娘隻想看见弦清意气风发的模样。”
“好!”崔泠与母亲许诺后,便扬声请入银翠。
银翠抱着衮服入内,与金盈盈一同伺候崔泠穿好帝服。崔泠望着镜中的自己,穿上这身玄衣衮服,看着衣裳上的五爪金龙,一切的一切仿佛有些不真实。
“参见王上。”内殿之外,忽然响起了宫婢的声音。
崔泠蓦然回首,颇有几分意外。这个时候萧灼不去议政殿镇场,反而绕道此处,难道是出了什么意外。
“臣想亲手给陛下戴冠。”萧灼直接说明来意,她那身雪色王服白得耀眼,正如她这个人,不论在何处,总是让人移不开眼。
银翠忍笑,不等崔泠吩咐,便主动将冕旒奉至燕王面前。
崔泠不自然地瞪了一眼银翠。
金盈盈将女儿的神色尽收眼底,眼底的惊讶一闪即过,她猜到点什么,却没有深究下去。若是她们不仅是君臣同心,还是另外一层意义上的同心,她们两人的这条路将会走得更远、更平坦。有些事不必点破,有些事也不必拱火,夭夭是个可靠的,弦清也是个聪慧的,这么一看,倒也算天造地设。
“好银翠,越来越聪明啦。”
萧灼夸讚一句,捧起冕旒,恭声道:“恭请陛下坐下,容臣给陛下戴冠。”
“可要戴正了。”崔泠挤出一句话,当着母亲,她可不能像平日那般与萧灼厮闹。
“诺。”萧灼轻笑。
只见萧灼捧着冕旒走至崔泠身后,郑重无比地将冕旒戴在了崔泠的头上——十二道鎏珠微晃,崔泠抬眼望向镜中人,看着萧灼时,眼底涌动的是隐忍的情愫,看着母亲时,又多了几分坚毅。
萧灼与金盈盈不约而同地笑了,眼前这位大雍第一女君,眉清目秀中多了一丝帝王之气,宛若天上明月,皎洁又高贵,让人打从心底喜欢。
“恭请陛下摆驾。”
萧灼与金盈盈恭身一拜,她还是忍不住悄悄多瞥了崔泠一眼,眼底满是惊艳之色。
崔泠挺直腰杆,微微昂首,徐徐走出了内殿。她踏出内殿的第一步,灿烂的阳光自檐上倾泻而下,照得她玄色衮服上的金龙更为耀眼。她微微眯眼,迎着朝阳望向前路,这是她帝业的开始,也是她期许的盛世序幕。
人人都以为这位郡主只是个病弱美人,没想到穿上衮服,戴上冕旒之后,竟会让人如此不敢逼视。仿佛她就是天生的王者,终是释放了她本来的圣人之貌,哪怕隻远远地望上一眼,也会被她身上释放的王者风范折服。
宫人们说不明白,也想不明白,隻道这位女君远比先前那位更像人君。
崔泠沿着宫阶一步一步走上,越是靠近议政殿,就越是血脉沸腾。重活一世,她为的就是主宰自己的命运。如今夙愿得偿,她穿过百官惊艳的目光,直视龙台之上的那把金灿灿的龙椅,她知道属于她的时代才刚刚开始。
坐稳,是第一步,也是最难的一步。
崔泠按捺着内心的激动,面不改色,是君王最基本的本事。喜形不于色,方能不被臣下轻易摸准心思,今日的朝堂还有一战等着她打。
裴钰望着这位女君,竟是愣在了原处。若不是身后的礼部侍郎用笏板戳了他一下,他不知自己还要愣神多久。
刘公公得意洋洋地走至龙台边上,高唱道:“新君至——”
文武百官整齐跪倒,当即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呼声震天,朝堂之上,心思各异者,各有所思。
黛黛与谢宁是满心期许,忍不住憧憬着他日的大雍盛世。齐王与齐王的官员们不过是虚情假意地行个礼,尤其是齐王多有不服,论起来,他可是崔泠的王叔,长辈跪拜一个小侄女,已经算是他给了她天大的面子了。崔昭昭垂首微微勾唇,最后还是弦清入主天元,定鼎京畿,她也能与阿九破镜重圆,她极是满意如此结果。
金盈盈只是宫人打扮,自是进不得议政殿的,可听见里面山呼万岁,她听了也觉心潮澎湃,再次悄然湿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