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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伯元整个人放松下来,噎不死人地问她:“你怕什么啊?你又不是真的喜欢我。”
景黛突然放沉了音调,用一种给孩子讲鬼故事的语调说:“我不喜欢别人碰我的东西。”
宋伯元愤怒:“我不是东西!”
景黛点点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能不能给我讲讲我父亲?”宋伯元坐回到藤椅身边,还贴心地拉了景黛的手坐到那藤椅里,又仰起脸亮着眼睛望向她。
景黛有些难得的窘迫,她对宋尹章是一点都不记得了,但看着宋伯元那安顺的模样,只能搜肠刮肚的编了假话:“高大威猛,你生得像他。”
宋伯元撇嘴:“你又骗我,景黛。我阿娘说,我和小叶生得都像她。”
景黛终是熬不住,对她投降道:“我有点儿累了,以后再说吧,行吗?”
宋伯元忽地孩子气般站起来:“不行,谁让你先骗我的。”她抓了景黛的手,又道:“姐姐知道我是女的,咱们这个不算男女授受不亲。”说完了话,立刻仔细认真的去看了那瓷白的手,她天生喜欢脂粉气和美好的皮囊,手上边摩挲着嘴里边喃喃道:“姐姐怎么生得这么好看。”
景黛垮了肩膀,整个人像妈妈肚里的婴童那样蜷缩进了那藤椅,她将头搭在藤椅把手上,看向宋伯元:“你从小到大,没有喜欢的人吗?”
宋伯元实在摸不清景黛的套路,先在脑子里过了几圈儿后才摇头:“有喜欢的,兰熹坊的初兰姑娘,”景黛放在宋伯元手里的手突然按住了她,“还有小叶,还有姐姐,我第一次见姐姐你的时候,就喜欢得紧,但是怕姐姐以为我是浪荡子,才没有常来看姐姐的。”
景黛放了力道,伸出手摸了摸宋伯元被风吹乱的头髮。“我和你说过了,我不喜欢别人碰我的东西,对不对?”
宋伯元纳闷儿的“嗯”了一声:“我没碰你东西啊。”想了想,“哦,手应该不算姐姐的东西吧?”
景黛一个指头戳过去,“说你呢,成了亲就给我老实本分,等我死了,随便你干什么。”
宋伯元刚要抬起头,景黛从怀里摸了那章子,直接印在了宋伯元的脑门儿上。
“我印了章,以后你就是我的了。”
宋伯元从景黛手里抢过那章子,仔细看了看,她不认识小篆字,忙问:“这什么啊?鬼画符似的。”
景黛衝她挤出了她前半生为数不多的真笑,眼都不眨地骗她道:“景黛专属。”
趴在房梁上的弓箭手们,看着底下那温馨场面,不觉有些怀疑自己,那个会温柔摸人头的,是自家杀人不眨眼的殿下?
初夏的夜晚,蝉噪聒耳,鸣声阵阵。宋伯元抬头去看,已过了花季的桃花树,还是依然挺拔茂盛。
夜风徐徐而过,她忽地打了个喷嚏。
她放开景黛冷若冰块的手,头朝前探了一下,景黛头枕着藤椅的把手,竟就这么入睡了。
宋伯元说不出自己的感觉,她一方面觉得景黛可怕,一方面又觉得景黛可爱。可怕的是她杀人不眨眼,随时都能要了自己的命,可爱的是,可爱有什么好说的?可爱就是可爱。
她从藤椅边的石台上站起身,先动了动脖子,又两手相交使劲儿抻了抻手臂。
回过头来,看着藤椅里那蜷缩成一小团的景黛,屏住呼吸,一手架到她瘦弱的膝盖处,一手揽在景黛的后颈。稍一使力,景黛整个人就被她腾空抱起。太轻了,显得她之前的热身都那么可笑。轻得不像成年女娘该有的体重,更像一个七八岁的小童。
嗖然,一枚箭矢擦着她的脸划过,又直不愣登地插入身旁的树干。宋伯元才顿悟,那个“们”是什么意思。
她对着箭矢飞来的方向做了个鬼脸,又大步流星地用肩膀撞开厢房的门。
景黛似有觉察,她微睁了睁眼, 第一反应是两手架在宋伯元的肩膀,夹紧了宋伯元的脖子。
“不是这间,出门右拐。”
宋伯元吓了一跳,头微偏,看向身上的景黛。她还是闭着眼,满脸的恬静淡然。有根儿不听话的发丝挡在她唇上,宋伯元没有空余的手帮她拨开,只能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她听话的走出那间屋子,出门右拐,映入眼帘的是一长片的连瓦屋,屋后有一高阁,高阁外是郁郁葱葱的植物园。
宋伯元不知道该去哪边,只能轻声叫醒她:“姐姐,之后该怎么走?”
景黛睁了眼,先是看宋伯元的眼睛,才笑道:“你觉得呢?”
宋伯元站定,她就那么抱着景黛,不说话也不动。
景黛这才笑着轻起檀口:“西侧第二间。”
“这间是姐姐真的在住的卧房还是骗人用的幌子?”宋伯元虽往那个方向走着,却还是怀疑地问。
景黛头往里靠了靠,似在逃避问题又或者只是在嫌宋伯元吵。
景家太大了,好在景黛够轻。
她终于撞开房门,走到围着帷幔的床边。
景黛却不放手,她就窝在宋伯元的怀里,不睁眼也不说话。
宋伯元仔细看她,两人近到她连景黛脸上的细小绒毛都看得一清二楚。那绺挡在唇上的发丝慢慢的变成了一束,像一条黑丝带般盖满景黛的半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