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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月光打在她的脸上,给那浓密卷翘的睫毛留下一小块儿的扇形阴影。她突然动了动,清秀而诱人的嘴唇差点擦过宋伯元的脸,她说:“你身上真热,不像我,常年冰冰凉凉的。”
她放了手,宋伯元顺势把她放到那堆满褥子的床上。
景黛懒散的微抬睫毛,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宋伯元:“你回家小心些。”
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劲儿,怎么那么像威胁呢?宋伯元也没管什么礼节,反正景黛在她心里是个大骗子,她径直坐在了景黛身边,伸长手臂抓了她皓白细弱的手腕,凑近了问她:“什么意思?”
景黛弯了眉眼,自己靠过去,将头搭在宋伯元的胸前,一声一声细弱蚊蝇地说:“威胁你,让你怕我。”
宋伯元看她那副软成一滩水的样子,实在夸不出景黛磊落。
眼看着景黛的头越来越沉,宋伯元急道:“姐姐,姐姐别睡,我和姐姐商量件事。”
“好啊,”景黛突然抬起了头,“你把衣裳脱了让姐姐看看,你说什么姐姐都答应你。”
“?”宋伯元无声地向后仰,眼里满是惊恐。
“逗你的。”景黛又说,她自己整理了头髮,将那绺不听话的发丝利落地别到了耳后。
“你说吧,我听着呢。”她坐得稍微端正了些。
“我想趁着赐婚的旨意还未下达,提前带姐姐去看看奶奶,不然等旨意到了,你我在婚前是不能见面的。我奶奶,姐姐应该知道吧?”宋伯元试探性地问。
“国夫人?”
“是。”
“全天下的人记不得她的名字都没关系,唯独我不行。李清灼将军,她是前朝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剑指八关的女将,她出身将门,亦是我皇兄最敬佩的女人。当年国夫人要不是怀了你父亲回了汴京,没准儿现在大梁已经收復了青庐坝,大军驻扎青文关,哪容得那些胡人在边境线骚扰百姓。”
宋伯元完全不知道这一茬,从小到大也没人提过,圣人夸奶奶的话也只是说她嫁了个好丈夫生了个好儿子,从没有人说过奶奶竟有这样难凉热血巾帼不让须眉的前半生。听景黛这么一说,她立刻瞪大了眼:“你说的真是我祖母?”
景黛小声的笑,笑着笑着,却越来越大声,“宋伯元,连你都不知道,我真该为李清灼将军感到寒心。”
她虽大名叫了奶奶,却不让人觉得无礼僭越,只会让人共情她是真的由衷敬佩女将。
眼看着她笑的越来越癫狂,随后就是铺天盖地的咳嗽。她紧绷身体弓成虾米状,像是随时要力竭而亡。宋伯元忙伸出手去轻拍了拍她的背,“姐姐,你还好吗?”
景黛捏紧了手里的帕子,终于恢復了一丝气力,她对宋伯元虚弱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明日记得来接我。”
“那我,要小心吗?”宋伯元小心翼翼地问。
景黛“扑哧”一声笑了,“好好待我,我保你此生富贵无虞。”
“公主都是这样明面上威胁人的吗?”宋伯元想逗逗她,说着说着又靠近她一分。
“是,我不威胁你的时候你就该想想怎么保命了。”景黛很直白地看向她,又说:“走之前帮我将地灯燃上。”
“姐姐怕黑?我六岁就不怕了,当年小叶…”
宋伯元还没说完,景黛沉声打断她,“杀了太多人,怕人夜间来找。”
宋伯元立刻噤声,在怀里掏了打火石默默点上了灯,小步挪腾着倒退出了屋子。
合上房门的一刹那,宋伯元后怕般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走出院落赶忙去叫小黑:“小黑?小黑,你死哪儿去了?”
刚过一道拱门,宋伯元听到一声细细弱弱的“公子,救我。”
宋伯元回头,发现小黑被人五花大绑的吊在了树上,树底下站了王姑。
宋伯元抬手指了指小黑,“王姑这是来的哪一出?”
王姑这才不痛不快地割断了身旁的绳索,小黑应声被摔了个七零八落。
“抱歉,是我的主意。”王姑光明磊落地看向宋伯元:“我们小姐病弱之躯,国舅爷不光不体谅,还缠着小姐玩闹,这是对国舅爷的惩罚。就算国舅爷告状告到小姐那里,老奴也是不怕的。”
宋伯元心想,您就别演了,还告状,你们小姐不杀了我已经是仁慈宽厚了。
她挺直腰板咳了咳:“她,晚上都自己睡?”
王姑一脸莫名:“不然呢?您自己脏也别那么臆想别人啊。”
宋伯元完全忽略了王姑对她的误解,像是自己知道了大秘密就立刻想要显摆似的,突然翘起唇角问道:“你不知道她怕黑吧?”
王姑对她这行为却嗤之以鼻,“小姐不是怕黑,是夜间总睡不安稳,只能端着书看一会儿再睡一会儿,一直就这么过来的。所以我才说,国舅爷这行为不妥。”
宋伯元提眉,“她又骗我!”
小黑在地上哀嚎:“公子?救我啊。”
宋伯元忙过去,麻利地解了小黑身上的麻绳,对王姑道:“反正不管怎么说,我和你们小姐已经达成了共识。我想趁着旨意未到,明日带你们小姐去我家见见我祖母,你们小姐同意了,王姑也早点歇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