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页
宋伯元没空探究景黛明晚安排了什么事,反正她打算救了贾盘后自己去景府溜达一圈儿。
睁了一夜的眼,此时有些眼皮打架。
恰好伙计们打扫完了包厢,宋伯元就着那块儿带有景黛身上香味的薄毯,长条般地躺下了。
睡得不太安稳,终归是睡着了。
梦里有野兽在追她,在野兽终于追上她,对她张开血盆大口时,宋伯元被吓醒了。
她没精打采地走出包厢,楼下吵吵闹闹的。她抓人问了一嘴,原来是景雄已回府换了衣裳,此刻正在楼下领着人砸樊楼的门框。叮叮当当的,阵势排场都很大。
宋伯元套上那件带有酒味儿的金吾卫衣裳,一步一步缓慢往楼下走。
卫衝此刻正拿着把扇子挡住脸看热闹,见宋伯元出现在木质的楼梯上,立刻放了手里的扇子,朝她迎过来。
“现在就揍吗?”
宋伯元点点头,偏头问他:“人手带的够嘛?”
“妥妥的。”卫衝朝她眨眼。
樊楼的七位黑卫见她出现,也缓缓从见不得光的房顶上一个个落下。
砸着砸着,景雄突地觉得后背一紧。
一个转身,发现身后已围了许多人。
樊楼的掌柜皮笑肉不笑地站在柜台后看着他,就像看一条野狗。
景雄有些小腿打颤,直到看到宋伯元一脸倦怠的出现。
“你找的人?”
宋伯元摇头,“那不是人樊楼的守卫吗?”
景雄又挺了挺胸膛,“我景雄腰缠万贯,差樊楼这点儿碎银子?给我继续砸,砸完老子用双倍银子赔。”
有瓷片碎裂在眼前,宋伯元皱了皱眉,将腿往空着的地挪了挪。
她随手拖了条长凳,实木的板凳腿儿在地砖上划出一道刺耳的声音。
声音嗖地戛然而止,她翘了二郎腿坐在那长凳上。
器物倾倒,碎酒坛的瓷片随着酒液飘到她脚边。
卫衝凑过来,扇子合起挡在嘴边问她:“还不揍吗?”
宋伯元下颌往景雄那儿稍扬了扬,“他和樊楼的帐算完才是咱们的。”
话音刚落,那掌柜的终于挪了地方。
他单手提了个金算盘,嘴里边念念有词,手上边紧着倒腾那金子做成的算珠上。
景雄见他这样突觉有点儿心虚,他双手放在半空,朝下压了压。
打砸的声音也随之消失。
人很多,耳边却只有那算盘的劈啪声。
良久后,那掌柜的终于停了手,将那金算盘怼到景雄面前。“合七十六万三千九百八十六两金并三百六两银并七十八贯铜钱儿。”他顿了下,“给景少爷抹个零,两倍就是一百五十万金,怎么付?钱庄还是现银?”
“一百五十万金?你开什么玩笑?”景雄轻嗤一声,景家供宇文武盛官场转圜的金也就这些了,一个小小的酒楼,如何值这些?他放赖:“报官!我不信。”
宋伯元踢了踢脚边的碎瓷,给那掌柜的使了个颜色。
那掌柜立刻收了金算盘,躲进柜台里去了。
景雄以为他怂了,立刻抢了身边人的棍子,又砸了一下脚边的花瓶,“怎么不叫嚣了?”
宋伯元没冷眼看着,还好心提醒了他一声:“那花瓶是宣和年间贡品,二哥哥这一砸又是几十万金。”
“呸,这樊楼哪来的好东西?还有,你叫个屁的二哥哥,你和黛儿的婚约,老子可不认。”
宋伯元笑了笑,看他的视线都是怜悯。“圣人亲自颁的圣旨,二哥哥不认是忤逆圣意的意思吗?”
“你放屁!”
没过一会儿,李保的轿子竟停在了樊楼门口。
李保连滚带爬地进来,瞅了这一地狼藉立刻狠剜了景雄一眼。
他朝掌柜的那边去,“是你报的官?”
“是我,没想竟连累知府亲自过来了。”那掌柜的偷偷在柜台里往李保袖子塞了块儿金貔貅。“我们樊楼不像景少爷家底那般丰厚,小本生意,还请知府大人务必公正执法。”
李保翘了翘胡子,他如何敢不公正执法?
樊楼是汴京城最大的酒楼,也是全国最大的正店。樊楼一歇,那些靠樊楼生活的脚店们更是难以开张。
这事断不好,影响的可是千百人的生计,为了不被捅到圣人那儿去,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接下了。
张升那掉脑袋的事还压在手上,这景雄又给他找事。
他自然地接手了樊楼的帐本,又没好气的儿令人把景雄这一帮人尽数绑了。
卫衝靠近宋伯元耳边,又问了一句:“这什么情况?咱们还揍不揍了?”
“揍。”宋伯元说。
她终于动了地方,懒洋洋地起身,吊儿郎当的向景雄走去。
此刻的景雄刚好挣开绑他的小吏,“别碰老子,老子赔还不行吗?”
宋伯元伸出手拽了景雄一把,景雄莫名其妙地看她:“你作何?”
她抿着嘴,蓄起力,一脚踢在了景雄的小腿上。
景雄登时如断了腿般,躺在地上打滚。
“大人,大人,宋伯元她杀人啊!我腿断了。”
李保从那繁复的帐单里抬起头,不悦地看向宋伯元,又碍于宋伯元的身份,只能说了她一句:“闲杂人等退避,请国舅爷莫扰本官断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