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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落孤提着手帕堵在唇边笑了几声。
小九立刻怔了一下,“贵人倒是和我在宫里曾见过的一位贵人生得分外相似。”
“哦?”孟落孤适时表现出好奇,“是镇国公府宋家主家大娘子吗?”
小九这才知道有过一面之缘的贵人的身份。
她不动声色地垂了眉,又真真假假地对她摇头,“我也不知那位贵人身份,只知道与姐姐你生得极像。”
孟落孤放下唇边的帕子,严肃地看向她:“不要叫我姐姐,我是你姨母。”
小九抬抬眼,内心盘算了一番,试探性地问她一声:“是姨母偷偷帮我请了先生?”
“什么先生?”孟落孤饶有趣味地看向她,又突然反应过来,景黛还真是个尽职尽责的替身。她嘴角噙着笑,抬起手欲摸摸小九的头。小九躲了一下,先生教她的可不是什么圣言大道理,而是实打实东宫该学的治国之道。既然那位隐在先生背后的运筹之人没在自己面前现身,那就意味着此刻自己的处境还是不够安全。
她生出几分防备,打起哈哈,“我小的时候,非常喜欢母亲的手镯,母亲在世时,曾托人请了宫外的先生教我辩玉。”
孟落孤眯了眯眼。
景黛果然是这世上最聪明的孩子。
她不愧是被誉为千年难遇的麒麟之子——镇戊太子孟禅亲自选出的人。
十六年前。
风雨飘摇,内忧外患。
孟禅刚刚被沉迷宗教向往长生的文帝立为东宫太子。
油灯在桌边一角燃着,满桌都是被退回来的变法之策。
小少年腰板挺直地坐在那乱桌之后,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桌上的奏折。
刚踏足至尊东宫之位,他眼里布着的却全都是忧愁哀伤。
愁的是他费尽心力爬上东宫之位却还是难以拯救苍生。
伤的是他空有一身报国愿,却无处可施。
有人推门而至,孟禅抬头。
是教自己武功的宋鼎将军,忠勇爱国,是他最后的计策中能选出的最好人选。
小少年抓了抓头,做好最后的决定后,神色坦荡地看向宋鼎。
“将军愿不愿意担上杀身之祸与本宫,”说话之人故意空出一个绵长空荡的寂静,“一同救这无辜的黎民百姓?”
宋鼎立刻跪在他面前,佩刀碰地发出“呛”地一声。
“本宫欲反。”平静克制的声音,却字如千钧。
宋鼎哆嗦了下手,抬眼,面前的小少年面庞柔和,一身书生气,眼神却坚毅非常。十几岁的少年郎,身高开始抽条,不知不觉地就长成了值得人追随的模样。
“本宫自知狡兔需有三窟,因为相信将军的为人,也一定会给将军您留后的。只要将军按本宫的意思去办,成与不成,宋府都不会因此事失去该得的荣耀。”
宋鼎咽了咽口水。
寂静的宫城。
突然有小孩子小步子快速倒腾过来的声音。
门被小孩子“嘭”地推开。
“太子哥哥!”葡萄大的双眼,亮晶晶地看向屋子内的孟禅,“看!这是父皇今日赏我的手帕,上面还绣着观音大士。”奶呼呼的声音,又“啪啪啪”地跑到孟禅身边,“吧唧”一声亲到他的侧脸。
孟禅目光立刻变得柔和。
跟着黛阳过来的奶妈嬷嬷识趣地关上了门。
孟禅单手抱她,另一隻手从她手里抽出那块手帕,想都不想地浸入水盆中。
孟落孤可惜地“啧”了声,又因着对哥哥天生的信任,紧紧抿起唇。
孟禅将浸了水的帕子当着宋鼎的面,堵在了孟落孤的鼻尖。孟落孤还小小一团,被帕子堵着口鼻,就快要喘不过气,她伸出手扒着孟禅的手臂狠挣扎了一番。
“黛阳!”他没叫她的名字,而是叫了她的封号,“若有一日,宫里有金吾卫叔叔们骑马进来,往你的殿内扔了吐烟的竹筒,千万记得将怀里的帕子浸了水,堵在鼻尖。记得了吗?”孟禅抬起手里的帕子,紧盯着快哭了的孟落孤问。
孟落孤努力忍了忍眼泪,朝他软呼呼地点了点头。
孟禅这才长舒口气,将孟落孤亲自送出门。
宋鼎不解地看向他,“为何要黛阳殿下学这法子?金吾卫是我儿,”
孟禅伸手朝他压了压,以此打断他的话,“这是她作为一国公主该做的事,若没有痛苦和死亡的期限,逃出生天后乐不思蜀,那还等着被拯救的百姓们该怎么办呢?”
灯芯随风晃了晃,烛火也跟着跳了跳。
“本宫还是有些担心,不若再选个坚毅的孩子替黛阳走这一趟荆棘路吧?”孟禅看向宋鼎。
渐渐适应痛苦的孟落孤将一切都交给了景黛,独自在道馆里偷得十几年的闲日子。
按镇戊太子孟禅的推策,二姐姐是宇文广最爱的女人,不该隻生出小九这一个孩子。但他没想过,宇文广只要看到二姐姐就会想起他骨子里的卑劣,也没想过,二姐姐到底愿不愿意按着他的计策在深宫里蹉跎一生。
本来她不想管的,她隻想找到匹秋氏继续活着。
按理说,小九是女娘,本就脱离了孟禅十六年前推理的结果,她放弃也是情有可原的。但景黛却心甘情愿地被催眠,还可笑地按着孟禅铺好的路,请人去教小九一个女娘治国安邦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