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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佰玉朝她走了两步,又直愣愣地顿在原地。
“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她自嘲地笑了笑,“我没有要向你讨个说法的意思,所以你也没必要将那见不得光的事摆在台面上来。”她原气愤的语气又突然峰回路转地转成哀戚,“你装不知情装了这么多年,怎么就不能继续装下去了?”
宋佰枝继承了阿娘的美貌,又站在那人间胜景里,令人无法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
“谢谢你的喜欢,小玉,我没有勇气接受所以选择了无视。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希望你能接受我的道歉。”宋佰枝缓缓道。
宋佰玉蹙眉看她,“二姐姐这意思,”
“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宋佰枝突然出声打断她,回身关了门后,背靠在那被雪吹得冰凉的门板上衝她摇头,“这就是我们最好的结局,小玉。”
呼啸的北风伴着落雪,更显得小小的车厢珍贵温暖。
宇文翡撩了手边的帘子,探出头深呼吸了几次,才笑着看向宇文流苏:“这时候,要是能吃到烤板栗就好了。”
宇文流苏将自己蜷在车厢的最里头,此刻换了身上的红嫁衣,眼神木木地盯着宇文翡的手看。
那手修长白皙,骨干分明,握起来温暖非常。
想到这儿,她蹭过来慢慢将自己的手挤进宇文翡的手里。
她将头靠过去扫了一眼外头的冰天雪地,又懒散地收回身子,将头轻轻搭在宇文翡的肩上:“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宇文翡笑着回头,拍拍宇文流苏的肩,“我曾经在梦里梦见过和你一起出宫,就是现在这样的,下雪,我们挤在一起。马车慢慢向前,我们都不知道目的地在哪里。”
宇文流苏用脸蹭了蹭宇文翡的脖颈,懊恼地看向她道:“我没想到我竟到了这般田地,小姑姑隻是求个烤板栗,我都无法做到。”
宇文翡嗔她一眼,又用手将她头顶的碎发从她眼前拨开,“没有烤板栗可以,此行若没有小五陪我,我才是真的到了山穷水尽之地。”
“小姑姑的意思是,我比烤板栗更重要?”小五从她身上起身,眼神亮晶晶地看她。
“自然。”宇文翡给了她一个万分确定的答案,“除了男女之情,任何事我都能许你。这是我欠你的,也是我心里想这么做的。但再多的,”她抬起手揉了揉小五的头顶,“我父亲的死摆在我们之间,那是你的孽,我想陪你还。”
不知是不是自然万物都能感受到人类的情绪变化,往常觉得威严无比的垂拱殿,此刻在宋伯元眼里却不过尔尔。掉落的漆面,染了灰尘的大理石台,都像这个王朝一样,亟待清扫。
宇文广手里捏着那刚查了两日就攒了一丈长的单子,气得说不出话来。
宋伯元上前一步,“按原定日期,明日臣将带辎重粮草增援前线,还望圣人顶住了压力关住国之蠹虫。前线有饭吃,仗才打得赢。”
宇文广迷茫地抬起头,竟完全忽略了自打宋伯元进来,就没朝他跪拜过。
他从案后起身,将手里那长长的单子一并送到了风必声手里。
“这些,凡是带名字的,斩立决。家属随元哥儿一并上前线。”
风必声抖了抖手,“这些官员大臣们,京城外也是有些家族姻亲势力在的。圣人万不可如此鲁莽,京城此刻应以稳为主,不然必会带来百洲自立,群雄逐鹿的局面。
宇文广竖了竖眉头,双眼的红血丝清晰可见,他瞪着风必声问:“这就是朕的大梁吗?”
风必声立刻跪伏在地,“圣人息怒。”
宋伯元才不管他到底要怎么做,明日出征,就意味着她没多少与景黛待在一起的时间了。
宇文广突然走到她面前,眼尾一扫,“元哥儿有什么意见?”
她有个屁。
宋伯元微弯弯腰,“臣对政事一窍不通,既然帮不到圣人,臣且告退。”
还没等宇文广暴怒,宋伯元直接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宇文广这个时候才意识到,他到底到了什么境地。
又回过头去看了眼陪了他大半辈子的风必声,立刻愤怒地将门边的巨大彩瓶踢碎。
声音巨大,门外立刻进来两个垂头的小黄门儿,一个拿扫帚,另一个弯下腰低头去捡。
他眯了眯眼,转过头去看向风必声,“怎么朕跟前儿的小黄门儿都这么脸生呢?”
风必声双手放于自己头顶,不敢抬头看他,“有些经验的都在大臣们的身边伺候着呢,宫里最近正是用人之际,这都是民间新招的孩子,正好在这个时候顶上。”
宇文广无暇顾及这些,他挥挥手,一脚踩在风必声手里的单子上,“罢了,罢了,就先这么过下去吧。风必声,扶朕回去歇息。”
风必声忙手忙脚乱的重新将单子理好,这才去扶宇文广的手臂。
初雪在无人期待的那刻猝不及防地降临,踏出殿门,外头的雪还没停。
宋伯元站在满皇宫最高的位置轻叹了口气,那气最后化成雪白的一团,消失在空气中。
明年定会是个丰年,只是可惜了,田埂上已经不剩多少农户。
她没去管宋佰玉去了哪里,也不想去见二姐姐。二姐姐若是此时看了她,必会大哭一场后,愁的整晚睡不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