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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着规矩,她缓缓步行出宫。
走到一半儿的时候,突然发现有个小女孩正撑着伞等在路边。她双眼不染一丝杂质地直勾勾看着她,想必她要等之人就是自己。
宋伯元快走几步,双手合起朝那人微躬了躬身,“臣,见过九殿下,九殿下安康。”
宇文流澈皱眉努力从她脸上辨认了几番,才想起来那日误打误撞撞见的缘分。
“宋将军快快请起,”她小跑几步过去,扶了扶她冰冷的护腕,“我没有什么能给将军的,只是听说了将军今日入宫,恐将军无伞,特来要个人情。”
宋伯元挑挑眉,又歪头看看她,这孩子比上次长高了一点,生的也有些像小五,眉眼凌厉,又因还未长大,瞳孔里带着几分良善,看到她就像看到了从前那些与小五一起玩闹过的回忆。
“九殿下想从臣这儿要什么样的人情呢?”宋伯元站直身体,双眼玩味地看向眼前矮她许多的小姑娘。
“我想要将军用心打仗。”她踮起脚想将手里的伞放到宋伯元头上,却还是因个头不够,看着有些勉强。
宋伯元从她手里拿过伞把,那不算大的伞面立刻将她们两个尽数罩于其中,她微弯下腰平视小九:“九殿下觉得臣不会尽力?”
“当然不是。”宇文流澈将双手背后,稍挺拔了下身子,带着点俯视地看回去,“我是相信将军,才来送将军的。”
“是吗?”宋伯元更靠近了她一分,“九殿下这伞太贵,我不知道我能不能举得起啊。”
宇文流澈原还端着的气势被宋伯元突来的进攻所打碎,她身体稍稍后仰,先是抬眼看了下宋伯元的脸,才嗫嚅着道:“我就是想托将军给夫人带句话。”
宋伯元这才笑着重新将手里的伞塞回给小姑娘手里,“九殿下早坦诚些,咱们也少浪费些时间。说吧,什么话?”
宇文流澈将早已准备好的香囊塞进她手里,“怕将军偷看,所以缝在香囊里了。”
宋伯元掂了掂手里的丑了吧唧的香囊,嘀咕了句:“看出来她是没帮你请女红师父了。”
“你知道?”
见她那藏不住的好奇样子,宋伯元立刻朝她做了个鬼脸,“不告诉你。”
她没要宇文流澈手里那把伞,所以等她走出宫门时,眉上发上都沾了些化开的晶莹。
孙星提了伞迎过来,快速对她道:“公子此去尽可放心,有我和祁卜镇守汴京,公子的妻子姐妹安全,吾等必当成第一紧要大事。”
宋伯元朝他点点头,走到小花处,一个漂亮地翻身就上了马,孙星的伞往上够了够,宋伯元衝他摇摇头:“不用了,金吾卫交给你们,我自放心。也不用跟着我了,我要回家。”
言尽,宋伯元朝身下的小花吹了个短促的口哨,小花立刻带着她回家。
街上建筑都被白雪蒙了厚厚一层,好像连那点哭嚎血腥味都一并被白雪压住。
北境之行她虽有把握,但是离开自小长大的京城还是不免有些心慌。东西两市的铺子关了个彻底,街上晃荡着不少外地流民,找不到睡觉的地方,就窝在关闭的铺子檐下瑟瑟发抖。
原来的宋伯元可能会动些恻隐之心,但习惯了杀戮和残暴后,她更想把多余的精力和食物留给愿意入军搏个前程的苦命人。
他们从遥远的苦寒之地而来,又保守战争洗礼,不想随军征战的想法,她都能理解。但她还是对此不耻,明明可以靠他们的双手取得食物,却非要向别人伸手要饭,观点上她不能苟同。
再两条街就正好绕汴京一圈回到镇国公府,想到家里还有娘子在等,不免觉得心生暖意,她俯下身,手掌拍了拍小花的脖子,小花立刻重新飞奔起来。
马蹄飞扬的声音,给这空旷无望的城市稍带来些烟火气。
越靠近镇国公府,她心里就越温暖。
先后到奶奶和阿娘那儿坐了会儿,重复了几百遍会注意安全的话后,她终于被放回到自己的小院。
夕阳还未散去,大雪也未停。
那间熟悉的屋子,此刻正亮着灯。
小黑先寻过来,拍拍手里迭得整齐的软甲看过来,“公子,奴特意找人打的,不管您说什么,奴都要跟着公子去前线。”
宋伯元笑着拍了下他的肩,虽已做好了不带他的决定,但还是对他道:“好,今夜回去好好休息。”
小黑走了之后,安乐突然从房上蹦下来。“我哥今日刚能下地,明日你得找人去抬。”
“当然。”宋伯元衝她笑笑,“但你得留在你们小姐身边。”
安乐傲娇的一扭头,“这话用你说?保护好自己,别死在外头就行了。”
宋伯元干笑两声,提了拳头看向她:“要不要切磋两下?我和三姐姐正经学了一阵儿,又有多年童子功加持,也不一定就被你按着头打。”
安乐撇嘴:“我倒是想和你切磋,只是我们小姐,”话说到这儿,那房子的门被人从里面拉开,王姑搬了个藤椅放到檐下,接着是景黛披着狐裘走出来。
她坐在那藤椅里,手里握了个做工考究的手炉。
“阿元,你将身上盔甲尽除,与安乐赤手空拳地打一场给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