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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黛抬手堵在唇边笑了一下,才在衣橱的最角落拿了一套红彤彤的肚兜,“就这个吧。”
“没别的了?”宋伯元接过去问。
“嗯。”景黛大义凛然地点点头,眼神从上到下地扫了眼宋伯元,连威胁带撒娇地扯扯她的袖子:“你穿不穿?”
宋伯元直接将手里的肚兜扔到一边的椅上,笑着将景黛圈到自己怀里,抬手揉了揉她的头顶,“姐姐也要陪我穿才行呢。”
景黛挣了挣,见实在挣不脱后,索性双臂挂到她后颈上,开始耍赖,“过了明日,你要回北境军营,我要回汴京解决宫里的事。你说,我就这么点小要求,你还不愿意满足吗?”
那被两人刻意遗忘的事实此时从景黛的嘴里自然地说出来,屋内的气氛立刻冷却下去。
宋伯元扯了那肚兜抓在手里,痛快脱了身上的外袍,手勾到里衣带子时,景黛抬手握住了她的,“我不是故意要将气氛搞砸的,”她抱过来,瘦瘦的一坨挤进宋伯元的怀里,“我只是,还未分别就开始想你罢了。”
“姐姐今日这嘴上是抹了蜜吗?”宋伯元揽住她,将下巴搁到她的头顶,嗅了嗅她头顶的发香,“还是说,这又是祖母教你的传代情话?”
“这是这个冬季,大梁的最后一场雪了吧?”
景黛偏头,看了眼窗外的纯白。
是不是也意味着,只要熬过了冬季,就能迎来万物复苏的靡靡春景。
宋伯元听了她的话,竟真的认真算起日子来。
北境的四月,差不多就是大梁整个冬季最后的尾巴。
宋伯元点点头,松开怀里的景黛,随手将衣架上的狐裘大氅披到景黛身上,又抬手认真帮她系了纯白的带子。
景黛很乖巧地站在原地任她动作,等宋伯元系好后,她才仰头问她:“去哪里?”
宋伯元随手扯了刚脱掉的外袍,重新套在身上后,牵着她的手出了屋子。
门外有一高台,是宇文武盛曾经东施效颦模仿景黛的高阁做出来的。
宋伯元在前头走,景黛小心提着身上的氅衣,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站到那能俯视全城的高台上后,宋伯元转过身,微弯腰牵了下景黛的手,身上的玉小器与匕首金三事相撞发出清脆的一声,“你看,那里就是我的军营,”她抬手指指北方那无尽的白,骄傲地看过来。
她说,我的军营。
往常日日见小叶也不觉得她在长高,此次一见宋伯元才恍觉时间像抵着人的指缝,不知不觉地就随风漏了下去。在汴京时,宋伯元腰身细软,此刻却已变得精瘦有力,就像时间在她身上施了什么法力,要长大要负责任要成为大梁的大英雄。
景黛突然有些眼热,她不知道大英雄要受多少的苦难才能走上神坛,她只是在此刻心疼她漂亮的小女娘。
也只是定格在此刻。
景黛不忍见万物失灵,却唯独亲手将宋伯元的灵气一点一点打磨成为一个她理想中的宋氏子孙。
她觉得自己残忍,又有种格外舒畅的痛快感。
景黛抬手推掉了木质栏杆上的厚厚积雪,手掌缓缓覆上去才发现,那被雪浸了许久的木头还没有她自己的手凉。
她抬起手对着北方,转过身看向宋伯元,“你看,我的手好像能透光。”
宋伯元站在她身后抱臂瞥了一眼,她细长的指尖确实像隐进了光里,此刻的世界是白色的,景黛也是白色的。
万物沉寂,有乌鸦成群结伴地低空从她们头顶掠过。
腐肉被啃食干净后,整个永州城重新变得安静。
那虚浮的来自于人的欲望随着人群对死亡的恐惧而渐渐消弭殆尽。
高台上的两个人,当然也不是全然干净的。
就像周令无聊,偶然在院子里发现了一个密道,从那密道蜿蜒走下去,是个潮湿又闷热无比的地下洞穴。
洞穴尽头有个天然形成的湖,湖面上有两个赤身裸体的人,手和脚被铁铐牢牢绑在湖边的金属桩上,人一动,就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人好像被泡了好几日,从湖面传过来的味道恶臭得让人作呕。只是周令前一日吐得够多,此时胃里再也吐不出来东西了。
他直起腰,眯了眯眼,仔细辨认过后才看清其中一个人是宇文武盛。
脸是肿的,眼神是空的,头髮已经掉了七七八八,此时见到活人也只知道朝他嘶吼,吼的是什么周令完全听不出来,那声音更趋向于天然的兽…性。
宇文武盛对面是个女人,披散的长发堪堪盖过胸,看那女人恐惧的眼神知道她还未像宇文武盛那样变成彻头彻尾的疯子。
“你是谁?”
周令扭过头,眼神定格在那金属桩上对湖中央的女人说道。
女人隻尽力将自己沉于水下,只露出自己的头看向周令,“你是谁?”
“在下,大梁青虎军先锋营营长周令。”他别过眼朝那女人的方向作了个揖。
“救我。”那女人眼睛死死盯着周令的脸,“救我,快救我!”
声音凄厉如恶鬼,周令下意识看过去。女人脸上都是清醒的癫狂感,看起来比宇文武盛那真疯子还可怕上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