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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事上看,大梁青虎军的高歌猛进许是一场阿严流蓄意忍让的戏。
她想不明白阿严流的具体意图,就将自己的所见所闻一一落于笔尖,好等着景黛从这墨迹中看破其中的玄机,拯救大梁青虎军的处境。
她将计就计地故意气了周令去看着灵云,这样即使他与灵云相见,也不会露出什么破绽。灵云不知道她被人怀疑,自然也不会直接要了周令的命。
宋伯元将刚写好的信纸随手抖了抖,军营里的墨汁不算高级,只能等着墨汁干透才能迭起来托人送走。只是等那信纸干透了之后,她细读了一遍又觉得那信上少了点什么,提着笔杆儿想了半天,最后终于看明白了。仙着腐
横竖里外里都是公事,一点儿也不像新婚夫妇的家书。
她挠挠头,抿唇在信的末尾添了一句话,【晓看天色暮看云】,想了想,又一笔划掉。她本来就没什么文学素养,此时这么一句都要了她的老命。
那特意使了力气的狼毫画出的黑线立刻变得粗了许多,她舒口气,又拍拍自己莫名其妙害臊发红的脸,直接折了信,眼不见心不烦地揣进了怀里。
景黛给她的信也这么干,字里行间全是公事和命令,她怕她突然来这么一句,会让景黛觉得她幼稚不成熟。
几个月没见景黛,不光是脑子想她,即使北境已开了春儿,迈入短暂的仲夏,她还是觉得自己的心臟不完整,像处处都漏风。那风还不找别人,专门儿挑了她,直往心口子里钻。
她抬手捂了捂胸口里的信,将信郑重地交给景黛专门派来给她们两个传信的传信兵。
“大娘子若是问你我划掉了什么,你且说,只是句废话便罢了,叫她不要多想。”
那传信兵恭敬地朝她拱手作揖,随后翻身上马,身后绑着的赤色双旗,随风飘起。
宋伯元站在土坡上看了好一会儿,直到那双旗化为虚影再也看不清,这才转身闷闷地独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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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送出去没多久,宋伯元都合身躺下睡觉了,帐篷门突然“砰砰”地被外面敲响了几声。
她又不耐烦地从行军床上起身,披着件儿衣裳,打开门上的锁,将门一把拉开。
周令塌了腰撞开宋伯元的肩膀挤进来,腰间还悬着两个葫芦酒壶,进了营帐,径直走到桌边坐下。
宋伯元合上门,衝他笑了一声,“什么情况啊?”
“你丫的是个什么巫蛊师吧。”他将腰间的酒壶解下,抬手指指对面的圆木凳,“我刚去百花楼,甚至连伪装都没开始呢,就碰上阿严流那一对儿智障弟妹径直往灵云那房间去了。学大梁人又学不像,不伦不类的。”他顿了一下,抬眼,“甚至连耳朵上那大耳环都不愿意暂时扯下来。”
宋伯元抖抖身上的衣裳,大剌剌地在他对面坐下,抢过那酒壶径直喝了一口才满意地砸砸嘴,“行啊,老周,上等货。”
周令瞪她一眼,“你就这个态度?”他吸了下鼻子,上半身前倾,压低嗓音问她:“还是说,你老早就发现灵云不对劲儿了?”
宋伯元缩着脖子笑了两声,又回味地砸了砸嘴,才扬扬眉头对他道:“我哪有那么厉害?还不是我家大娘子啊,”
“等下,你的意思是,你那大娘子猜出来灵云有疑,却还是把你推到了百花楼?”周令瞪大了眼睛问。
宋伯元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嗯,”又吸了吸鼻子,问他:“怎么了嘛?”
周令抱臂身体后仰,对着她不住地摇头,“完了,完了,完了呀,”他砸了两下嘴,“宋伯元,你完了呀,这不是明摆着是个大坑吗?你义无反顾跳下去了,背后可没人拉你啊。”
“什么意思?”
宋伯元不胜酒力,李炳生也看着管着不让她喝酒,这么一整壶上好的刀子尖儿,可把她美得个晕晕乎乎。
周令叹了口气,一掌拍在了她的后脑杓上,“你这就是典型的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银子的行为。得了,咱们既知道灵云有诈,也就不用对她费心了,你喝完了早点睡,哥先走了。”
宋伯元红扑扑地连仰起头,眯起眼睛拉了周令一把,“你什么意思还没说清楚呢,不许走。”
周令歪头看了眼红着脖子的宋伯元,怎么看怎么觉得她好看得要了命。
他缩了缩自己的脖子,狠狠打了个寒颤,“妈的,怪不得那些贵族阔少喜欢较好少年呢,长得好看是他妈勾人啊。”他伸腿踢了一脚宋伯元的小腿,“把你这出留给你们家那吓人大娘子吧,以后我再也不给你买酒喝了。”
说完了话,立刻小跑着出了宋伯元的营帐。
宋伯元直直愣愣地站起来,走到门边送了送他,周令吓得连滚带爬地衝她摆手。
她倚在门边笑了笑,又仰起头看了眼天上的明月。
待手里的酒壶喝干,她随手将那葫芦撇到一边,一个人坐在门槛上,认认真真地对着自己的手掌写“景黛”的名字。
如果此时她伴着此刻的明月睡着,也许她会在梦里与景黛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