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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焦从怀里扯了块苏青色的帕子,温柔地递到那还未长大成人的八王手里后,才朝宇文广垂头道:“臣,却又一事要讲。”眼睛又瞟瞟正兀自用那帕子擦眼泪的八王,抿了下唇。
宇文广会意,立刻抬眉对八王道:“你先去静妃那儿呆着。”
八王立刻跪在地板上,手里的帕子死死捏着,对上头哭嚎道:“父皇!儿臣真的没做那事,后宫之事,哪是儿臣一个小孩子能插手的地方?”
这话说的有理,但宇文广还是铁青着脸朝他挥了挥手,他戎马半生真心见不得他自己的儿子,成日里一副病歪歪弱唧唧抬不上台面的样子。
八王哭着脸退离御书房,临走之前,还哭哭啼啼地对张焦弯腰拜了拜。
张焦忙回拜。
人一走,宇文广看向他,“现在说吧。”
“臣以为,贵妃娘娘早产之事虽不是八王亲为,但与静妃娘娘绝脱不了干系。太医院查个底朝天,也就水落石出了。但那个,倒不是臣今日所言的重点,”
宇文广抬头,所有所思地看着他,“那你就直说重点。”
“臣以为,就算贵妃娘娘所出皇子,等那皇子长大成人最快也要十四年,不若就提前立了八王,既稳了社稷,又,”话说打一半,被狠狠打断。
“朕不知道吗?但你看看八王那性子,他怎么担得起这位置,”宇文广话说得急了,立刻弓起腰狠狠咳了咳,风必声忙上前拍了拍他的背。
等宇文广缓过来时,他推开风必声的手接着道:“他哪配坐上朕这位置,北境之事不在朕眼前儿解决,朕就不能安生。这事,朕定要给贵妃一个交代,也要敲打敲打后宫之人,让她们明白朕的子嗣,比她们任何一个都重要!”
“臣也是这个意思,八王生性软弱,内里却也是个明事理的好孩子。只是他从小被静妃溺爱,才得了这么个性子。若静妃娘娘因贵妃娘娘早产之事被处,一来,她处在后宫中间第二高的位置,也能给后宫旁的娘娘做个警醒。二一来,八王若失去静妃娘娘的保护,定能在圣人身边儿快速成长起来。就算先立了八王,给众大臣众百姓一个主心骨儿,这东宫,已是不得不立了。”话说到最后,俨然一副良言忠臣之姿,涕泗横流的模样也让宇文广心生酸涩。
他思虑了半天,终归叹了口气。
“罢了,就按左相的意思办吧,国无储君,人心动荡啊。”
他身后的风必声眯起眼睛看了眼张焦,张焦此时正擦脸上的眼泪,注意到风必声的眼神后,衝他挑了挑眉。
风必声安静地垂目。
“那,马铮该如何解决?”张焦乘胜追击。
“左相怎么看?”
“既是八王之师,进了大牢也不算冤,且关上几日,令他好生反省,太子太傅之选也该重新择良臣相佐。最好是,圣人亲自手把手地教。”张焦抬眼,宇文广不知何时鬓边已有不少白发,许是阿严流撕破二十年之约的那日,又或者,只是他的儿子们相继去世在催着他变老。
宇文广双手拄在自己的膝盖处,看了眼张焦,才沉重地点了点头,“好。”
张焦这一趟收获颇丰,离开御书房后,出宫在樊楼与景黛见了一面。
“黛儿,”他吸吸鼻子,“成了。”
樊楼现在整个交到景黛手里,自打宋伯元离开汴京,就没对外营过业。
来来往往的都是朝廷上的新贵重臣。
景黛叹了口气,对他道:“贵妃娘娘肚子里那孩子,真的不能留吗?”
张焦扬眉,坐在她对面,仔细看她,那窄成一小条的白皙的脸,此时正苦恼地皱着眉头,她还是像寻常的每一日那样,端正地坐着,像永远都不会垮塌的建筑。
“你想留,就能留。你若不想,那孩子必见不到第二日的太阳。”
景黛又叹了口气,“若那孩子真的死在我手里,我以后还怎么见她?可是小九,”她眨了下眼,“那就,再等等吧。答应过的事,总归不能太轻易地食言。”
“好。”张焦点点头。
屋子里正谈着事,安乐突然火急火燎地推开门,大声朝里头的两人喊道:“小姐不好了!城里有几千个胡族精兵混进来,咱们这边刚收到消息。”
景黛立刻起身,看了眼张焦,两人心照不宣地心里一咯噔。
当她得知阿严流主力出走之时,就想过他们会绕道汴京。只是她太过高估禁军的防守,也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快顺利潜入汴京。
几千个胡族精兵放弃北境线混进汴京,那就只能有一个结果,屠城轼皇,逼北境大军回防。
景黛立刻起身,对安乐道:“你现在潜入皇宫,把宋三娘子和小叶一并拎回来。她们要是不肯,就敲晕了给我带回来。我现在回府,与大姐姐和祖母商议此事。你,”她转身面向张焦,“你也找人议议此事,咱们晚些时候镇国公府见。”
三人三个方向,快速抽身。
景黛这头刚入了府门,正碰上要去大牢里给马铮送饭的宋佰金。
她立刻拉了她的手,把她拉回府里。
“汴京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