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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两边站满了人,要不是城里的灯多,又各个举着火把,真容易在大好的日子里被战马踩死几个。
宋伯元也兴奋,她回家了。
大军过城门之时,早有人快马将信送往迭琼宫。
宋伯元行至半途之时,景黛展开了手里的信,就着亭上挂着的红灯笼,看了个大概。
她扬眉,手指弹了弹那纸,立刻站起身。
“快,王姑,将我前几日新打的白虎大氅取来,安乐,你也去换身衣裳,我带你出宫去玩。”
“真哒?”安乐从亭角站起身,兴奋地看了眼景黛,想了想又说出自己的困惑:“可是,城外应该歇了,还有哪里能玩啊?”
“去换衣服。”景黛有些着急,她边自己往屋子里走,边催人:“快,传水。”
整个迭琼宫由寂静渐渐转成躁动。
正如那宫主人难以自抑的心跳,还有那不足为外人道也的心动。
宋伯元这一路,接了无数的小花,马上,盔上,哪里都是。
本该黑灯瞎火的汴京,此时伴着那漂亮的花灯们,与年轻将士身上的意气风发共同组成了新的节目。
有着急的男人,竟敢一个人上前拦战马。
“望将军休掉妖女,为民做主。”
宋伯元原还乐呵呵的脸,听了此人的话,立刻一勒马绳。
周令偏头看了她一眼,隻抬了左手握拳,整个大军就全都不动了。
“几年未回汴京,竟有些看不透汴京的新习俗了。”她骑马绕着那五大三粗地男人转了一圈儿,随后到周令身边感叹道:“竟流行起在上元佳节劝人休妻之事了。”
周令哈哈大笑。
她抬起手里的马鞭,对对方吊儿郎当地扬了扬,“请,让开。”
不想街道两头竟都是应和声。
“请将军休掉妖女,还我大梁朝纲。”
“请将军休掉妖女,还我大梁朝纲。”
听这合起来的声音,浑厚有力,倒是能听明白景黛惹恼了不少男人。
她利落地转了个身,从身后的亲兵手里接过陪自己出生入死的旗枪,一把抵在挡路之人喉结处,像看死人似的看他:“让开!”
那人抬手抵在颈前的冰凉枪尖儿处,随着那枪的力道,渐渐退开。
这场小风波过后,景黛已经站上了永胜门的城楼处。
太阳爬上山顶,初曦之光洒向大地。
最前头那位言笑晏晏的少年郎,不正是她那活在传闻里的官人宋伯元吗?
景黛在那城楼子上坐下身,眼睛却眨都不眨地盯着城楼之下那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
她左肩抵着杆亮闪闪的银枪,枪上绑着青色的老虎旗。正与身边的周令聊着什么,看样子,话题轻松愉快。
大军就快抵达永胜门。
那被光偏爱之子,也就快到达她身边。
景黛有些紧张,她曲了曲手指。安乐安静站在她身边,隻站在风口处替她挡风。
直到宋伯元突然莫名其妙地抬眼。
正所谓,一眼万年。
那踌躇了一路的少女,终于见到了刻在心尖儿上的脸。
她以旗枪为力,不管不顾地借力飞向那城楼之上。
在心里演练了千八百遍的开场白,不知不觉被忘在了脑袋后头。
她攥了攥枪杆,看着安静坐在藤椅上的景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良久,才出声道:“姐姐,我回来了。”
景黛朝她招招手。
宋伯元立刻半跪着蹭到她身边。
有初升的太阳光打在宋伯元的脸上,给这清冷的冬夜带来许多的干净与温暖。景黛抬手触了触她脸上的细小疤痕,又用中指稍抬了抬她的下颌,“听说有人劝你休妻了?”
“嗯。”宋伯元重重的点了下头,“所以姐姐不能做对不起我的事哦,不然我可是要休妻的。”
安乐在一边无语地转了个身,她抱臂垂着头,却又不肯走。
宋伯元站起身,笑着揽了下她的肩膀,意味深长地对她道:“小安乐,见了人不知道叫啊?”
安乐立刻转回身瞪她:“我就比你小一岁!你有完没完了?”
景黛却稍翘了翘唇角,她小声,“行了,不许欺负安乐。”
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此时太阳初升,看得清了。当街搭了数十座灯架,各种金莲灯,荷花灯,芙蓉灯,绣球灯等挂在灯架子上随风摇摆,令人目不暇接。
城楼子下熙熙攘攘的,通红艳阳下却也火把当街。
“行了,不许欺负安乐。”景黛说。
宋伯元抬眸,笑着松开安乐的肩膀,双手摸着城楼子上的青砖,兴奋地顺着下头的方向看向这大梁盛世。
从北境远道而来的先头部队夹在热烈欢迎的百姓们之间,正迷茫地往宋伯元消失的方向艰难挪动。
宋伯元站在城楼上,朝下头的周令挥着双手喊道:“诶,老周!直接带兵往皇宫去。”
周令一勒胯下之马,伴着灯笼与火把的光仰起头看她,“那你呢?”
“我?”宋伯元指指自己,又兴奋地回头看向景黛:“大娘子有什么指示?”
景黛这才从那椅上起身,她拢了拢身上的大氅,几步走到宋伯元身侧,转过头时,认真看向宋伯元明显兴奋非常的脸,用一种极尽慵懒的语调问她:“官人想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