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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毓伸手想要拉住风弦的衣角,但风弦走得风风火火,根本抓不住。
风弦站在石质拱门前,看着面前冷宫里反射着水光的水塘。
冷宫内还有一两个亮着灯笼的殿门,雾气肆意弥漫,不时有冷风吹过,阴森森的。
风弦借着灯光摸到水塘边,水塘里的水看起来还算清澈。
她低身下去,快速地舀水,却听身后传来些似有似无的呜咽。
尖锐的,越来越清晰。
风弦背后寒毛陡立,站起身刚想走,便被藏匿在齐腰荒草里的人扑个满怀。
风弦顺势向后踉跄了几步,好不容易稳住身子,脚却早已陷在池塘的烂泥中,水也漫到了大腿。
最离谱的是,她的身上还挂着一个人。
一个小孩,声音脆生生的。
风弦不耐烦地想将身上的人扯下来,但那人抱得铁紧,脸埋在风弦颈边泪水糊得到处都是。
“呜呜呜,母上您终于来看父君了吗?”
……
拜托,你见过谁的母上会满身灰尘还拿着破罐子来冷宫的池塘捞水喝吗?
“放手。”风弦出声。
小孩意识到她的声音与母上实在是差别差得太大,哭声瞬间小了下来。
风弦趁小孩愣神,一把拎着衣领将小孩提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到池塘边给放下。
“小屁孩滚回去睡觉去。”风弦才不管这么多,姜毓还在那里等着。
她拧干薄衣,发现鞋也掉在了泥中,回头望了望浑浊的池塘。
小孩上前乘着她分神的时间在她手臂上咬下一口。
血腥味在口腔里扩散开,小孩得意地一溜烟跑了。
“嘶——”风弦手臂上的伤痕被牙齿咬开,肌肉都因为剧痛而发抖。
“你给我等着!”风弦大喊一声,栖在枯枝上的乌鸦被惊得飞起。
她回到质子殿,姜毓抿着唇呆呆地看着残破的梁顶,不知在想什么。
“我带回来了水,喝吧。”风弦用左手把土罐放在姜毓手里。
姜毓默默地喝下水。
水里有淡淡的咸腥。
姜毓不知道如何面对风弦,只能借此询问挑起话语。
风弦愣了楞,想到可能是血不慎落在里面了,“唔,这四周没有井,这水是池塘里打来的,可能池塘中有鱼虾等活物吧……”
姜毓醒来恢復神智后,那身体上的伤又开始疼痛。
风弦听着她低低抽气声中夹杂着呜咽,手中摸出莘澄给的瓷瓶。
她打开红布包着的木塞,拿到鼻尖嗅了嗅。
淡淡的麝香,应该是某种药物。
风弦把瓷瓶递给姜毓。
“做什么?”
姜毓擦去泪水的动作实在太明显了,风弦开口, “秘药,包治百病。”
“为什么给我?”
“可能……你长得很像我的一个师妹?”风弦想起苍梧山上的如意。
如意也有一双弯弯浅浅的眉毛,但她与姜毓不同,她很喜欢笑。
姜毓有些犹豫。
“我之前在苍梧山学琴,有一个师妹叫如意,她是我师尊的孩子,但师尊总是一视同仁,她长得很可爱,有一双弯弯的眉毛,眼里总是含笑,嗓音也是脆生生的,一口一个‘师姐’叫得非常好听。话说有一次,师尊让我们一同去深山感受古意通琴曲……”
姜毓到底是小孩,听风弦讲述往事也不禁听得入神。
风弦趁她不备将瓷瓶塞到她手中。
药粉撒在了她衣服上。
“怪可惜的,剩余的赶紧兜起来涂到伤口上我继续跟你讲。”
姜毓刚想推脱,风弦开口继续讲, “深山里瘴气弥漫,我们一直往深处更近一步,发觉瘴气是从一处桃花林传来,桃花本不是阴邪之物,却因数量众多花瓣飘落碾成泥,瘴气是从泥中生出来的,这样的瘴气可毒了,可偏偏这样的深山,这样的桃花林中还有人在……”
看风弦滔滔不绝的样子,姜毓抿唇,垂眸听话地将药粉擦在伤口上。
这几日都是艳阳天,尚不用顾及屋漏。
宫里的饭菜衣物倒是送得勤快,但一看就知道是被“特殊吩咐”过的,菜是馊的,饭中掺石,衣物都是粗麻,穿在身上刮得皮肤一道道红印。
姜毓时常蹲在荒芜的庭院前,捣鼓着泥土,她身上的伤口愈合得很好,周身都有一股淡淡的异香。
风弦总是在周围到处穿梭,不知所踪,她要去找那个不知好歹的小孩报仇。
她正在宫道左右拐着试探哪里还有没有搜寻到的地方,却迎面碰上怜谷。
怜谷身着紫色宫服,手持拂尘,身后还跟着几个女侍。
“停停停,你怎得这样不懂规矩,果然是不知哪个小疙瘩地里出来的东西。”怜谷的白眼都要飘到天上去了,“正好我也要来找你,你便跪下听旨吧。”
还没等风弦说话,怜谷身后的女侍上前使劲压住她逼她跪下。
风弦膝盖重重地磕在青砖上,发出一声闷响。
“传陛下口谕,今日朕嘉赏各方将士于临汀台畅饮宫宴,风弦与各乐师及时就位,随宴弹唱,宴未止,音不可休,钦此。”怜谷轻蔑地看着她,“接旨吧,风弦。”
“大梁若有规矩,你需得称我一声殿下。”风弦站起身,拍了拍膝下的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