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页
直到后来风弦明确地告诉她,她记忆中的那个少女自己完全没印象后。
莘澄才独自失魂落魄地偶尔在牢房外徘徊一阵没再来见过她。
但精致的零嘴和膳食没有变,风弦也就选择忽视她晚上冷不零丁地站在牢房门口看自己的眼神。
风弦接过她递过来的瓷瓶,手上带血的印记从被汗水沾湿的薄衣中透出。
莘澄刚想开口说什么,便被转身出来的怜谷打断。
“宣,尧夏质子风弦,绥沧质子姜毓进殿跪听圣喻。”
众人自动让开一条道,姜毓的小脸更加煞白了。
风弦垂下手,轻纱又覆了伤痕,她挺直着背走过众人鄙夷的目光,像是一枝独自挺立在风雨中的竹。
她站在台阶上回头看向姜毓,姜毓的身子开始打颤。
风弦轻轻摇了摇头,嘴角微微上扬出一个和煦的笑来,朝着姜毓挥了挥手, “来吧。”
姜毓自己都不知道眼泪是什么时候绷不住的,她隻记得柳珹那日的话语中斥责的都是风弦,风弦跪在她前面,为她挡住了来自柳珹的所有漠然和嘲笑的目光和话语。
柳珹并没有放过这个机会,她先是对风弦那晚深夜独自为她而弹的曲子大加贬低,说是风弦才艺不精,身上一定是涂抹了南疆的迷药导致自己出现幻象。
再说明了大梁的国力多么强盛,在她征战四方的时候那些以尧夏为首的小国们又是如何谄媚地恭维,那些抵抗的又是如何惨败……
最后,终于在日落时分松口,让怜谷带着她们前往宫人早已“精心准备”的质子殿。
——
风弦背着早已晕过去的姜毓来到落满灰尘蛛网的质子殿时,太阳已经完全落下。
所谓的质子殿在宫城冷宫的旁边,仅有一墙之隔。
柳珹的薄衣上已是灰扑扑连成一片,刚把姜毓放在看起来像床榻的木架子上就被扰起的灰尘呛到。
“咳咳……”风弦掩着口鼻,眼里都被呛出泪花。
她想要挥手散去灰,却不慎碰倒了桌上的大花瓶,花瓶打在地上溅起来的灰尘更多了。
风弦慌忙地走动着想要找到门,一边暗骂柳珹真小气,有钱养后宫那么多男人没钱给质子殿添两根蜡烛。
终于,在破碎声越来越多、灰尘快要完全蒙住月光时,风弦衝出了门。
质子殿外的庭院一片荒芜,借着月光只能看见一树枯枝和地上颓败的杂草,还有一个隐匿在黑暗中的人。
风弦红着眼眶,狼狈地弓着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镜月阁做到了。”那人朝风弦走了几步,月光照出的模样却辨不出男女。
那人身着黑衣,面上罩着一个掐着金丝的青铜面具,看起来极轻薄的一片贴合在脸上,金丝在眼角边化作几朵精致的梅,那清晰的下颌线和小巧的耳廓倒是像极了女子。
那便暂用女子代替吧。
风弦点点头,擦干眼角溢出的泪水,直起身子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女子。
“如……如安的下落具体我也不知……”风弦刚想喘口气,却发现面前人又要扑过来,那双臂向前伸着眼看就要掐住风弦的脖子。
风弦赶紧躲开, “但她跟我说过她想要去的地方!”
女子停在风弦面前不下一尺的地方停下,风弦甚至可以看到她眼里的血丝与恨意。
“她说,她喜欢山畔乡野的气息,若是可以,她会去北陲的边城看一看。”
镜月阁阁主盯着她看了许久,忽然笑出来, “看你不像说谎的样子。”
“不信不立。”风弦呼出一口气。
但她忽然感觉头皮一疼,镜月阁阁主手中正拿着新得来的战利品。
镜月阁阁主扬了扬手中的发丝, “你的诺言一时半会见不得是真假,我得存着些利息,一个月后,若边城没有如安的消息,你就跟着陪葬吧。”
“一根头髮,送你了。”风弦无所谓地摆摆手,她才不相信。
“哼。”镜月阁阁主转身足下轻点便从风弦的视野消失不见。
风弦回头看了看依旧灰蒙蒙的屋子,看了看满轮的月。
大如玉盘的月独自挂在月空,星群不知藏到了哪,只剩清冷的月独自挂在黑沉的夜幕中俯瞰人间。
风弦与月对望,回想起苍梧山上拜师学琴的日子。
伯琴虽然严厉却如母亲一般关怀着座下的徒弟,连风弦也被一视同仁,她虽在尧夏皇宫生,却在苍梧山长。
那每日爬出宫墙,在草原上奔跑的日子,终究是成了回忆。
再后来……
算了,不提也罢。
等等,好像忘记了什么……
风弦赶忙衝回质子殿内,碎瓷片在地上闪着寒光。
躺在木架子上的姜毓依旧安静地躺在那。
风弦将她头上的灰尘轻轻拍去,偶尔碰到她手臂上的肌肤,冰凉。
风弦惊了一下,上下搓揉着姜毓那仿佛一折就要断的手臂,想要渡给她一些热量。
“风……”姜毓被她的大动作给惊醒,但本就嘶哑的声音被生生截住,她很努力地想要发出声音,脸上的五官皱成一团。
风弦想起她在满屋的灰尘里待了半宿,心里涌起一点点愧疚。
“你先别说话,我去找找有没有水。”风弦说完在桌上摸索一番,还好,还有一个破土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