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节
“这里果然山清水秀啊。跟此地的水比,京城的水就像刷锅水。”
二郎:“看你气色近日病了?”
老者点头,叹了口气:“身体不行了。也是听说秦将军在此日渐好转,我才厚着脸皮打扰你。”
“他没说在此一住就是一两个月?”
来人乃宇文士及,跟秦叔宝没有太多交集,不好多问。以前他跟二郎时常碰头,因二郎身份特殊,帝后都拿他当家人,为人谨慎的宇文士及不敢僭越,所以跟二郎也只有同僚之谊。
“我认为生死有命,来此续命过于荒诞。”宇文士及摇摇头,笑自己可笑,“见笑了。”
二郎:“我家没有奴仆,只能留你吃顿便饭。如果不着急回京,可以在此歇几日。若要调养身体,最少也得二三十天。”
“你外甥有为方才说了。那我就叨扰几日?”
二郎点头:“我先去地里,秧苗不等人。有为,陪仁兄四处看看,我家有几间空屋子,你看看今晚住哪里。”
宇文士及起身相送。
二郎出去,宇文士及令家人随从驾车回城等他。家人不放心:“您一个人在此?”
有为讨厌他带来的人:“我们村三十岁以下七岁以上的人都会剑法。否则我舅的义兄和嫂嫂如何敢在此四个月。”
宇文士及诧异:“全民皆兵?”
“差不多。放心吧。”有为指着对面的房子,“以前克明伯伯过来就住这里。”然后又指东边,“东偏房有两间空着,我建议你还是住这里吧。”
宇文士及点头:“我明白。”
有为:“真明白?”
“真明白。你舅的义兄住过。”
有为少年老成地摇了摇头,叹服道:“你们都是人精啊。”指着他爹娘房间对面的卧房,“那就这间吧。”把柜子里的被子拿出来,“这里白天暖晚上凉。外面温暖屋里阴凉,跟长安相反。”
有为天天铺床,很快就把床铺收拾平整,“如果不困,那就去门外?”
主人家在地里忙碌,他也不好意思躲在室内。有为见他点头,拎着摇椅。宇文士及又大为诧异:“此地也有这种椅子?”
“这种椅子就是我舅做的。我家没有别的进项,只有前后几亩地,舅母哪舍得年年往长安送东西。”有为把椅子放在蓼蓝身边。
蓼蓝歪头打量宇文士及:“不找沈夫人啦?”
有为差点摔田里:“小傻子。你这位爷爷说的沈夫人就是你舅奶。沈公子是你舅爷。”
蓼蓝惊呼一声:“舅奶还是夫人?”
“小点声,叫你舅奶听见,让你喝三天清汤寡水的粥。”听到马蹄声,有为朝身后看去,三辆车掉头回去。跟来时密不透风不一样,前后两辆车都掀开车帘往外看,很是担忧的样子。
有为轻笑一声就下田插秧。
午时左右,钟家一家受不了,累得腰疼。金宝一家三口也受不了,田里的秧苗干完,就到地头上歇息。歇了一炷香,喜儿和二郎起身去园子里。
钟子孟同宇文士及闲聊,问他什么时候到的,能在此住几日。
宇文士及叹气道:“五六天。”
“不够来回折腾的。”钟子孟摇头。
宇文士及:“我还是请假来的。”
钟子孟:“那先别想那么多。我们再忙明天一天就没事了。”
“这个时节有果子?”宇文士及朝园子里看去。
钟子孟:“有樱桃,但还得半个月吧。二郎跟喜儿不是去摘果子。”
果林深处养着鸡鸭鹅。二郎和喜儿抓一只公鸡和一只母鸡。宇文士及见夫妻二人一人一只鸡,又对钟子孟说:“破费了。”
钟子孟:“没用粮食喂养。园子里的菜叶子被虫吃的果子鸡鸭鹅都吃不完。”
喜儿跟二郎直接去厨房烧水。自然是二郎烧火。喜儿坐在他身边歇息。二郎对她说:“我感觉以后来住四五日的人只多不少。”
喜儿:“我的东西只招待你以前的同僚。他们的子女和这几年入朝为官的人,爱去哪儿去哪儿。”
一世安稳
二郎笑着点头:“果园是你的, 鸡鸭鹅也是你的,你想给谁就给谁。”
“他们带着礼物上门呢?”
二郎:“我们家又不是客栈,留顿便饭尽一下地主之谊足够了。”
“你负责撵人啊?”
二郎点头。
其实无需二郎出面。二郎只留宇文士及一人住下, 他家人就明白二郎不是谁都欢迎。后来这些人回到长安告诉亲友,蠢蠢欲动的人顿时歇了这心思。
话说回来,钟子孟有意讲一些宇文士及感兴趣的事, 宇文士及有心说一些钟子孟听得懂的事,以至于俩人聊得挺好。就在宇文士及露出笑意之际, 一直坐着的小金毛起来往院里跑。
宇文士及早就看到金猴,因为长安城中有养猴的,他并没有大惊小怪。可猴子穿鞋, 还是此生第一次见。宇文士及指着小金毛, 张口结舌。
钟子孟笑着解释:“二郎养的。小金毛在我家好几年,越来越爱跟人学。它见我外孙女穿鞋也要穿鞋。孩子的鞋哪能让它糟蹋。我妻子就可着它的爪子做几双。它一身毛冬天不冷,可看人穿衣它也要。成精了。”
最后三个字让宇文士及觉着夸张了。
吃饭时小金毛坐到二郎身边的凳子上, 宇文士及差点惊掉下巴。小金毛喝汤吃肉无需二郎照顾,吃饱了还拿起桌上的手帕擦擦嘴巴, 宇文士及又险些失态。
整个下午宇文士及都没心思关注插秧情况,频频打量小金毛。小金毛坐在地头上跟蓼蓝照看妹妹。蓼蓝吼她妹,小金毛动手, 看到妹妹想跑,一把把她拖回来, 妹妹不跑,小金毛就不管,再跑再拖。
宇文士及忽然明白为何那么多人说此地有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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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家床铺无异味, 牲口圈被钟子孟打扫的很干净,在室内也闻不到异味, 跟在府中一般无二。宇文士及睡得舒服,突然听到一声鸡叫,他惊得霍然起身。
钟子孟比他大几岁觉少,听到动静端着灯过来:“吵醒了?”
“克明也是吗?”
钟子孟:“他身体不如你,睡一会就难受醒了。去年陛下在这里没等鸡打鸣就惊醒了。”
“担心皇后?”
钟子孟点头:“离天亮还早,再睡会儿。现在不睡白天更睡不着。”
翌日清晨,鸡鸣狗吠,村里比东西市还热闹。
好时节,牲畜不嫌热。鸡累了,狗困了,换成大鹅和鸭子。临近傍晚,又是牛羊的天下。天黑下来,又有野猫出没。
宇文士及在钟家五日,跟刚来那天气色相差不大。
午后,宇文士及到门外,他发现外面比屋里安静。二郎搬张摇椅坐到他身边:“后悔了?”
“你家的米和水比长安的好,公鸡香,母鸡鲜,可这里,我真住不惯。”宇文士及说着话坐起来,“伯施怎么习惯的?”
二郎:“伯施陪克明来的。克明随时会过去。伯施那次都把他的寿衣带来了。半夜时常起来看看他还有没有气,哪有心思在意屋里有没有老鼠,是不是有野猫。”四周没旁人,二郎继续,“陛下头一个月跟伯施差不多。第二个月可以放宽心,他也已习惯。叔宝兄跟驸马以前在坟头上也能睡着。”
宇文士及苦笑:“我是第一个从你家回去气色不好的吧?”
二郎:“所以我家确实没有神灵庇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