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节
男人不敢催促,只把他的话接过来说是:“韩大郎君到底是国公府的宗子,虽未请封,可盛京谁不口称一声小公爷呢?
那是何等的教养气度,如何是这等人可比的。”
“倒也是,只可惜韩大郎不争气,一家子都是不争气没骨头的东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年轻男人摇着头背着手,一递一步的出门去。
等至于廊下,双臂伸展,伸了个懒腰又长舒口气:“现在也只能打发这些更不成气候的东西去办些微不足道的差事了,你瞧,一个姜元瞻,几乎吓破了他的胆。
我偏不信邪,倒要看看,押解南苑王不利,回京之后他如何在御史言官的笔诛口伐之下全身而退!”
风骨(四更)
宇文是昶总算肯开口说话,也是出乎姜元瞻意料之外。
反正从生擒他以来,宇文是昶是一言不发的人。
那夜在河滩遇袭那么大的阵仗,他早就醒了,然则等到风平浪静之后,也还是一句话都不说。
姜元瞻安置好底下的人,亲自过去看他是否安好,他也没有什么反应,无非丢了个眼神给姜元瞻。
那一眼中似乎包含了许多东西,极其复杂。
姜元瞻看的心里不痛快,又说不上来究竟是哪种感受。
后来启程赶路往曲阳县去,途中梁广突然策马上前,说宇文是昶要见姜元瞻。
姜元瞻乍然听闻也略略惊讶的:“他主动开的口?”
梁广连连点头:“叫了看守的小兵,把底下的小子们也吓了一跳。”
姜元瞻啧了声,调转马头,往队伍中间方向而去。
宇文是昶仍是那副蓬头垢面的模样,不过他开口说话,又主动要见姜元瞻,所以自己动了动手,把散落开的头发随手拨弄了两下,总算是露出眉眼和鼻子来。
姜元瞻停马在旁,眯眼看他:“你有事儿?”
宇文是昶嗤了声:“孤虽做了阶下囚,也还是南苑部族的王,小将军这态度也太不客气且不恭敬了。
邺朝是上国,以泱泱大国自居,昔年我南苑归降,邺朝总说什么要受教习礼,教条摆在那儿,拘得人喘不过气来。
怎么小将军却是这样没规矩的一个人?
倘或给你们邺朝的皇帝知道了,岂不没脸见孤吗?”
“南苑灭族,你做了阶下囚,等回了盛京,无非一死,你要见我,是想听我拜你一声大王的?”
姜元瞻啧了声,也懒得与他逞口舌之争:“若有事,告诉底下士兵,他们与你虽有血海深仇,但你既然成擒被俘,大邺善待战俘,他们也不会亏待你,还是会替你办好力所能及的事情。
你若无事,也不用折腾出着许多花样来。”
他话音落下,把手中缰绳一紧,就要走人的。
宇文是昶却忽而开口叫住人:“小将军不愧是姜家族人,沛国公府后代,这脾气秉性,与你阿耶也都是一脉相承的!”
姜元瞻心说那你真是废话多。
横了一眼过去后,也晓得宇文是昶是确实有话要说,便停了先前动作,甚至略摆一摆手,又给了梁广一个眼神。
梁广会意,把周遭靠得近的看守士兵们带远了些,留姜元瞻在近前同宇文是昶单独说话。
“我王帐中那些往来信件,小将军悉数得了去吧?”
姜元瞻挑眉看他:“怎么南苑王自己都是将死之人,自身难保了,还惦记着你的那些昔日盟友吗?”
宇文是昶笑的诡异:“我只是好奇,邺朝的三殿下,会派多少人来暗杀我,这一路上,又会给姜小将军你惹来多少麻烦。
昨夜河滩奇袭,小将军手下人损伤虽不惨重,但一路回京,都不太平。
小将军富贵窝里长大的人,金尊玉贵,最不耐烦这些了吧?”
姜元瞻心里隐隐有个猜测,剑眉紧锁着,不发一言。
果然宇文是昶又说道:“我与小将军做笔交易,不知小将军意下如何?”
姜元瞻嗤道:“你既知我是沛国公府后人,也敢与我开口做交易?”
宇文是昶连连摇头,口里念的是非也非也:“小将军放了我,我有铁证交予你,带回你们邺朝皇帝跟前,照样是你的大功一件。
你手底下的这些人,随便找了几个出来顶罪,只管说他们看管不利,我是趁着夜色朦胧时候挣脱牢笼,自然与小将军不相干。
你平叛有功,又有沛国公府加持在身,还有朝中重臣大巨通敌的铁证,你们的皇帝陛下只会对你恩赏有加,至于放我逃脱之事,底下有人做了替罪羊,你们皇帝陛下当然也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此揭过去不提,总不会将罪责强加在你的身上。
至于我——南苑灭族,我也不成气候,事到如今,也不过想活一条命而已。”
这些话拿去哄哄别人倒算了,诓骗他实在是有些可笑了。
姜元瞻也不是三岁的孩子。
他听了这些话,只是冷笑发声:“南苑王这是拿我当三岁的孩子来诓了。
你既然已经灭了族,没任何可求之事,只想活命,那怎么却非要跑呢?
逃离了我的押解队伍,也不用回盛京去伏法,然后呢?
有人要取你性命,眼下我亲自押解,你都难逃人暗杀的命途。
难不成你一个人,势孤力单的跑了,只身一人,就能够天涯海角的躲掉人家的追杀吗?”
他又退离了许多,笑意未及眼底:“依我看来,南苑王所交给我的所谓铁证,说不得是个圈套,给我设好了圈套,引着我入你彀中,真等到我回了盛京之后呈送御前,官家究竟是封赏我,还是惩处我,我实在是不敢笃定了。
至于你,今次从我手上逃脱,天涯海角,还不知南苑王在别处有什么人接济你。
到时候天高海阔,我岂不是放虎归山吗?”
宇文是昶面色倏尔一凝。
他等数没话说。
姜元瞻见状,眼底的嘲弄越发溢出来:“看来你此次兴兵作乱,仅只数月便一败涂地,叫我攻破你的王城王帐,生擒你于阵前,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姜元瞻!”
“南苑王何必恼羞成怒呢?”
姜元瞻反问一嗓子:“方才要见我时,与我逞口舌之快,南苑王可不是这幅面色。
我劝你最好是死了这条心,就算你真的叫人暗杀在回京途中,这份罪责我情愿担当,也未必担当不起!
你想逃脱牢笼,自由自在去做你的筹谋,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大邺有姜家后人在一日,就绝不容许尔等宵小之辈肆意作乱,践踏邺朝锦绣山河!”
他高头大马立在那里,气势凌然。
老南苑王被姜护收服之时,宇文是昶是亲眼见过的。
他忽而就想起当年姜护一人一马,手持一柄银枪,立于南苑王城之下,那是何等气势,何等威风。
姜元瞻,确有沛国公风骨!
掉以轻心
姜元瞻打马前行,重回到队伍最前时候梁广骑着马跟了上来。
他侧目瞧见姜元瞻面色不善,面皮当然跟着一紧:“宇文是昶跟将军说了什么吗?”
姜元瞻嗯了声,但也没那个心思把那些话复述给梁广听,只是问他:“这一队人都是你亲自挑选出来的,对吧?”
梁广心头一紧,刚要点头说是,旋即又想到什么,摇了摇头:“并不全是。河滩夜袭中负重伤的那两个,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