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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节

 

他因?为芜阴血,常年体质极寒不假,可?这?次,却是为了快速压下这四处暴动的血液,剑走偏锋,将寒草不要命似的往体内灌。

他的血液很冷,骨头也在发冷。若不是披了厚实的氅衣,否则被她发现他那不似活人的温度,又要哭鼻子了。

“哥哥生的病,哪里有你嘴上说?的这?般轻巧,就像何娘子说?的,若她不来,你恐怕……”姜念兰不敢说?下去?,哽咽道,“既然生了病,为何不早日告诉何娘子?就连父皇,你也一点儿风声也未透露。”

“我想知道,若念兰知晓我身负重病,或是撒手人寰,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他抬手抚上她的鬓发,用最温柔轻松的语调,说?着于?她而言,无比残忍的话。

“你的命是你自己的,怎可?当儿戏作弄!”姜念兰怒道,“若你当真撒手人寰,你怎知我是悲是喜?我告诉你,若你真死?了,我定然不会去你的灵堂看上一眼,我会怨恨你一辈子。”

楚南瑾却笑了:“能让念兰惦记我一辈子,就算是憎恨,我也死?而无憾。”

姜念兰升起来的怒火像被浇了盆凉水,微小?的余烟再也掀不起风浪。

徐徐的春风拂过面,是清爽舒适的,将她心尖一圈又一圈的波澜推向他的心口,两相交叠,险些溺死在这令人无法自拔的柔情之中?。

她垂下眼,声音却?不自觉地软了下去?,“第三,那日我最后问你的话,你还没给我一个准确的答复。”

说?完这?句,她脸上热得?更厉害,盯着他氅衣上的花纹,似乎要盯出个洞来。

她说?得?这?样直白,他定是明白她的心思了。

“念兰所想,我早就考虑到了。”楚南瑾微微俯下身子,去?嗅她鬓角的娇花,微微颤着的花尾,轻轻搔过她颈侧的肌肤,引来小?片薄红。

“待何娘子返回江平郡,我会向皇上请旨,与何娘子一同前往,待我在灵泉治愈好了身体,就会立马返京,来告诉你,我的答案。”

他深深地望着她的眼,呼吸缓缓凑近她的鼻尖。

“等我,念兰。”

——

等他。

这?是一日之中?,姜念兰不知道多少回?,想起他局促的热息缠绕着她的鼻翼时,双唇无声的回?答。

她在心里说“好”。

何娘子在太极宫留了几日,待治好昭成帝的旧疾后,便?请辞离京。

昭成帝知晓女儿喜欢黏着何娘子,想出言挽留,被正巧赶来的姜念兰拒绝了。

而后,太子楚南瑾向昭成帝请旨,得?到准允后,与江平郡的大梵女一同登上马车,离开昌盛繁荣的京都。

姜念兰本炽热滚烫的心,一下就平静了下来。

这?偌大的京城,有她的牵挂,因?为这?份牵挂,让这个本平平无奇的春日,洋溢起名为甜蜜幸福的彩球,无限膨胀扩大。

常常看见雪色的衣裳、与他形制相似的环佩,就会不自觉地停下脚步,露出一个傻笑?来。

两人中较为沉稳的夏凉发现了她的异样,拉着春香问。

“你有没有发现,公主最近有些不对劲?我瞧着,好似是春心芳动了。”

“……有吗?”

夏凉顿了顿足,只道是鸡同鸭讲,拿着宫人递来的请帖,迈进门去?找姜念兰。

“公主,国公府递来的帖子。”

姜念兰拆开来看,看完整封信,陷入了纠结当中?。

帖子是荣国?夫人下的,她邀请京城未婚配的贵女与氏族弟子,前往澄赏台赏花、吟诗作画,听起来,极具文人韵味。

孟景茂自然也在其中?,她总算尝到了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滋味,她现在,是一点儿也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姜念兰每日都会跑去太极宫, 听昭成帝讲朝堂或是身边的趣事。

比如?这日,两个朝官吵得面红耳赤,其中一人长?得更高, 气势更旺盛,占了上?风。却因?气血翻涌当场昏厥,官靴里滚落了出红色的棉垫, 被众人发现竟每日垫高鞋子, 自此像斗败的公?鸡, 被人整日拿着这事儿调侃。

又或是这日, 一名朝官家里丢了千年人参,怀疑是同僚所为,给出的理由竟是对方从?不?纳姬妾,肯定?是肾虚肾亏, 所以偷走他的人参滋补阳气。

诸如?此类的事颇多,姜念兰哭笑不?得,原来人前端正高尚的士大夫, 竟会揪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攻讦来去。

昭成帝很是头疼,“永乐先前不?理解,朕当年为何更改登闻鼓的规矩,如?今应是能体会了吧?”

提起登闻鼓, 姜念兰想起那名一尸两命的妇人, 案情调查的结果如?何, 她无从?得知,但看逸王仍旧逍遥自在, 想必是从这件事里摘出去了。也不知那妇人的公?道, 是否讨了回来。

紧接着,沉重的心情又转投入一则趣闻中。

王治延与杜鸿这对常被朝官调侃的对家, 有冰释前嫌的趋势。大梵女入京,王治延特意写信告知了杜鸿,让他速速返京。却卖了个关子,没告诉他,何娘子与若娘是否为同一人。

杜鸿收到信,马不?停蹄地往回赶,这中间有个时间差,以至于他收到大梵女离京的信笺时,人已到了城门?口。

自是扑了个空。

姜念兰能想象到杜御史捶胸顿足、仰天长?啸的模样,忍不?住咧开嘴,笑得甚为开怀。

是夜,姜念兰心满意足地回了玉和殿。洗漱完毕躺下后?,被枕下的硬物硌到。

她将荣国夫人送来的那张请帖摊开。

几?日斟酌,她还是决定推了这场宴会,一来是她打探到,荣国?夫人举办这场花宴,是秉着替孟吟择选良婿的想法,二?来,林燕和这位孟小姐私交甚笃,届时也会赴宴。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夜里,姜念兰翻来覆去,想着推拒的借口。

最终,姜念兰没编出理由。

宴会却也没能赴成。

兴许是幸灾乐祸遭了报应,当夜,她起了高热,呕吐不?止,吐完,嘴里还呓语着什么,旁人听不?清她的梦呓,只当她被梦魇困住,在说胡话?。

昭成帝一直守在姜念兰身边,见她高烧不?退,还说起胡话?,失去的恐惧一步步攫住心脏。黑眸逐渐席卷起戾气,眸尾一转,在太医又一次束手无策后?,毫不?手软地掐住对方的命脉。

三尺之内,人人如?履薄冰,无一人敢靠近。

太后?急匆匆地赶来,瞧着险些命丧掌下、口吐白沫的太医,脱口而出:

“皇帝这是又发疯了么?你就算掐死了他,也不?能让永乐立马好起来,不?过发热罢了,皇帝何必发这么大脾气,喊打喊杀的?”

昭成帝眼神萧肃,凉薄而不带一丝温度地瞥过太后?,手上?劲道未收,冷冷道。

“太后?是不?着急,因?为躺在这儿的是永乐。若是林燕,太后?怕是早就急得团团转,还能在朕跟前风轻云淡地说风凉话么?”

太后?像是被戳中了心思,脸色微白地往后?一退,丹蔻紧紧攥住侍女梅音的胳膊肉,一个眼风扫过瑟瑟发抖的宫人,眼神凌厉且带着发泄的意味。

昭成帝最终还是放开了呼吸困难的太医。

“朕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若永乐仍高烧不?醒,或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朕绝对饶不?了你们的性命!”

说罢,他睨过太后?,面无表情地问:“您来这儿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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