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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7节

 

教导主任也不能乱来

人与人之间,有着海一样的鸿沟。

蓬莱殿中,姜握坐在一旁,听刘仁轨在御前提出他的三条建议:每日常朝,不可半日视事,旬假亦需有值。

姜握就看到来上茶的严承财,听得瞳孔地震了起来。

哪怕在御前多年,严公公还是个纯朴的人。

而他的反应,姜握想,也代表了绝大多数朝臣的反应。

先一口气扔出三件事,刘仁轨才挨个说来。

一来,每日常朝。其实贞观初确实是每日都行常朝。但贞观十三年后,房玄龄房相以‘天下太平,万机事简’为由,请改了三日一常朝。

当时,魏征魏相,还就此上谏过太宗,不要有懒政享受的苗头,太宗依旧采纳了房相所谏。

之后,三日一常朝,就延续至今。

除了……有一段特殊的时间。

姜握不期然想起了先帝——高宗永徽年间初,大约是觉得反正上朝也是看舅舅决断诸事,看着也心烦,先帝果断改成了五日一朝。

长孙无忌当时还毫无此事与自己有关的自觉,只是无奈:陛下又在任性什么?

又把先帝谏着给改回来了。

姜握略微有点走神:其实,若是从俸禄、封官、休沐等事看,先帝哪怕放到现代去,也算个良心上司了。

等她回神的时候,就听圣神皇帝已经在拒绝刘仁轨了。

“郡公,朝臣若无正事启奏,上朝不过虚耗光阴。”

在刘仁轨刚要开口前,圣神皇帝已经抬了抬手,提前打断了施法——

“我知郡公要说什么。你欲复每日常朝,是顾虑事关办学,诸多事要朕决断,是不是?”

刘仁轨点头。

圣神皇帝点了点案上累累公文:“朕从没有停止决断。”又点了坐在一旁明显又有点走神的人:“大司徒亦然。”

上朝,在姜握看来,就是开大会。有利也有弊。

俗话说得好:开大会说小事,开小会说大事。

据圣神皇帝多年摄政的经验来看,觉得自家大司徒之前提起的‘精简朝会,提高会议实效’‘按事增朝,百官奏事不可泛泛’等意见,比起恢复每日常朝,就更合适。

刘仁轨听完后,对每日常朝倒是没怎么坚持。

毕竟,他提这件事,尤其是在御前一开口就先提这件事,其本质的出发点,就跟当年魏征一样:只是侧面的提醒帝王。

作为国家执掌者,可不能懈怠。

上朝可以三日一次,但皇帝接对文武百官、料理庶务朝政,可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如今刘仁轨亲眼看到了圣神皇帝案上堆着的公文、奏表,又想到皇帝登基以来,当即下令宰相办学,又创各种选拔人才的新制,必然是勤于政事的。

即如此,刘仁轨也就不再纠结于‘卷’皇帝非要每日上朝了。

卷完皇帝,刘相自然又把目光转移到朝臣身上来了——

“陛下,如今朝上的当值制,亦应随改!”

这次,圣神皇帝没有表态,而是看向姜握:“大司徒,你来说与乐城郡公吧。”

其实姜握早就想过,请刘仁轨回来做教导处处长,是把双刃剑。

她需要的是刘相的认真与‘卷’,但她怕的就是刘相这种把所有人都当成他一样卷的行为。

因此,必须有今天这次彻谈。

在刘仁轨正式走马上任前,她必须得让刘仁轨接受她的一个理念。

这个理念就是,不能按照刘仁轨自己的步调和想法来安排所有人,当然,也不按照姜握的个人想法来,而是——

按规章制度行事。

说来,刘仁轨的想法和步调是什么?

用他出征辽东时奏疏上的一句话,就可以概括:进思尽忠,有死无二,公家之利,知无不为![1]

这也就是为什么,王神玉完全接受不了刘仁轨的做法,但无论怎么吵,他心底都是很敬重刘相的。

刘仁轨不是严于律人,宽以待己,逼着下属去卷,还会摘下属桃子的那种领导。

他之所以这样要求别人,是他确实自己做到了。并且迫切地希望,别人跟他一起做到。

因在他眼里,做事的人永远不够。

许多人,最让刘仁轨惋惜的是,许多有能力的人却没有尽全力做事!(王神玉:你点我名吧。)

但……

姜握直言道:“

郡公,这次我与王相想法是一样的。”

不是每个人都是你。

亦不能要求每个人都成为你!

别说王神玉不想做第二个杜如晦杜相,就算他想,姜握其实都不甚赞成。

刘仁轨依旧是蹙眉,勉强按捺性子等姜握继续说。

说来,今日刘仁轨与王神玉就‘勤’之事争吵的时候,姜握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有点寂寞的是,依旧是只有她自己知道的人。

韩愈。

没错,就是那个写出那句出名的‘业精于勤而荒于嬉’的韩愈。

这句话姜握在读书的年代听过很多次,就像是‘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之类的劝勤话一样。

但韩愈虽然这样写,落在他本人身上,太‘勤’了他也受不了——

韩愈有段时间,在给徐州给节度使张建封打工。

这位节度使,虽然姓张,但在某种程度上继承了刘相的‘血统’,给所有隶属于他管辖的下属,定了严格的‘上班时间’和‘考勤制度’。

上班时间:晨入夜归,从早到晚。

这还不说,什么旬假和休沐,听听就好,根本不存在哈。

标准的古代九九六,甚至是零零七工作制度。

当然,也不是完全不能休息。毕竟人吃五谷杂粮,怎么会不生病呢?

张节度使‘勉为其难’决定,要是下属生了病还是可以请假的,是为‘非有疾病、事故,便不许出’。

这位张节度使若是生在现在,便可以跟刘仁轨组成完美的闭环。

大概是古代信息到底闭塞的缘故,没办法在入职前先了解一下企业文化,韩愈应聘的时候,也不知道这‘岗位和上司’这么不正常。就这么懵懵地上岗了。

然后,在坚持了五个月后,‘业精于勤而荒于嬉’的韩愈忍无可忍,直接上演了发疯文学——

是真·发疯:“(自受牒为官后)皆晨入夜归,非有疾病事故辄不许出……非愈之所能也!抑而行之,必发狂疾!”

韩愈:这破班,是一天也上不下去了,再上,就疯给你看!

所以,职场人,哪有不发疯的呢?

当然,此时姜握没法举韩发疯,不是,韩愈的例子。

但还有更现成的例子。

“乐城郡公与王相多年同僚,是了解他的。”

“郡公觉得,逼王相早出晚归,就能让他多做事吗?”

不,只会把王神玉逼到逆反——原本由着他自我发挥,有时候他有了动力,说不定能考到八九十分,但逼他到这个不自由的份上,哪怕他还不得致仕,保管以后也就是六十分,多一分没有。

对寻常朝臣来说,也是如此。

“郡公,朝堂选官,并非是看谁能在朝堂坐的更久。”

“不是所有人都如您一般,坐在那里,就是在兢兢业业地料理公务。”

还有一种加班,叫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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