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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节

 

侍从们鱼贯而入,捧盘持盒,送入金银珍宝。

穆长洲扫了一眼,没作声。

下方的官员们也都站着,面朝上方。

舜音不动声色,猜想众人这般反应,可能是总管话没说完,还有后续,眼睛微抬,只看到总管搭在膝头的一只手。

那只手的手背枯皱,抓了一抓,似在斟酌,过一瞬,猛一拍,如下决心,他才接着道:“再着你领辖瓜沙二州兵事。”

穆长洲抬手:“谢总管。”

总管笑两声,干而沉:“这是当初我立下的许诺,拿回闲田者可多领二州兵马,自然要兑现,否则还如何在河西立信?”

官员们齐声恭维:“总管英明,军司威武!”

舜音心思暗动,瞥一眼右侧身影,原来有过这样的许诺,难怪他愿走这步险棋。

没多走神,余光感觉有人在看着自己,她没抬头,也能察觉那是刘氏。

刘氏似在打量她,等她终于抬眼去看,那道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一圈,已看向了穆长洲。

舜音只迅速看了一眼就垂眸,微觉古怪,大概是因为这位总管夫人今日话出奇得少,回味她模样,虽不似上次穆长洲拿回兵权时那样不耐得明显,但也能看出并不轻松,脸是绷着的。

总管摆摆手,被恭维至此,脸上却已没笑,一手扶住额上布巾,先前晦暗的脸色此时更甚:“此番那处木昆部敢破坏和谈,还敢行刺,军司放心,此事定会好生追查。”

刘氏总算接了句话:“不错,你们受惊了。”似安抚,又似客套。

直到现在,才终于说到他们此行遭遇了危险。

总管似已不想再说,喘着气,真像是病更重了,又摆手:“其他事再说,军司领赏先退吧,我头疾重了。”

穆长洲平静如常:“是。”

舜音没再往上看,只隐隐有感,这般模样,今日不像有喜,反像受了一记重创。

官员们已在连声问候:“总管保重身体,快请休息……”

封无疾在军司府上等了快一个白天,都快又按捺不住要出去寻他阿姊,府门外终于传来了马嘶人声。

人可算是回来了。

舜音走入府门,扫过左右无人,看向身侧,轻声说:“穆二哥如今该满意了。”

穆长洲看着她:“何以见得?”

舜音说:“你已得到你想要的了。”

如今他掌握凉州军政,手握周边鄯河廓三州兵权,兼并部分甘州兵马,又多领瓜沙两州兵事,兵权几乎已要覆及河西半壁。更别说他还私下暗中结交了边远的几州。

总管府虽不情愿,但肯兑现许诺将兵权给他,分明已将他视作储帅。

虽早料到会更进一步,这样的结果也还是让她觉得远超预期了。

她上下看他,到现在似乎还觉得他带着不悦:“这还不满意?”

穆长洲低头:“我说过,我想要的很多。”

舜音耳边被他气息一拂,刚与他对视,忽而瞥见走入府门的两道身影,立即让开。

穆长洲往后看一眼,站直。

张君奉和胡孛儿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舜音抬手顺一下鬓发,又看一眼穆长洲,若无其事地走去廊上,往后院去了。

张君奉和胡孛儿进来后先对视了一眼,想起先前穆长洲在令狐拓跟前发怒的模样还有点发憷,他一贯人前从容端雅,对令狐拓更是甚少理会,几乎从未见他如今日这般过。

二人又对看两眼,还是张君奉先走近,小声道:“军司今日该摆宴庆贺了。”

穆长洲看着舜音身影走远,彻底看不见了,转头朝昌风招手,点了下头。

昌风即刻去准备了。

胡孛儿在旁搓着手,这才露笑,络腮胡都在颤。

穆长洲阔步走向前厅。

张君奉和胡孛儿一起跟入,刚进门,二人几乎同时抱拳,不高不低道:“恭喜军司,终于到了这一步。”

他们先前虽未直接跟入议事厅,但就在门外,里面动静一清二楚,自然知道如今军司已远胜当初。

穆长洲点头,掀了衣摆,在上首案后坐下。

胡孛儿巴巴凑近:“军司怎看似不快?这可是九死一生换来的好光景啊!”

张君奉也道:“军司步步艰难,如今走到这步已比预料中快许多,简直如有天助。”

穆长洲不紧不慢说:“没有不快,只是忽而发现,有些东西,比权势还难得到。”

“嗯?”胡孛儿纳闷,“啥?”

穆长洲没接话,仿佛这话根本不是自他口中说出。

舜音刚到后院门口,就看到了封无疾的身影,看他模样,都快把后院门口那块地给踏出坑来了。

“阿姊可算回来了!”他快步迎上来,上上下下打量她,又绕了一圈看她一遍,总算放心,“还好,看着没受伤。”

舜音怕他多问,也不愿他知道先前风险,打岔说:“没事,你只需保证自己安然无恙就好。”

封无疾这些年听她对自己交代最多的就是这句话,低头小声说:“阿姊还是忘不掉过去……”

舜音没听清,也没看到他嘴型,问:“你说什么?”

封无疾伸手推她往里走:“没有,走吧阿姊,快些回去休息。”

舜音正好有事与他说,直直走向东屋,低声道:“时至今日,应当可以大致完成交代了。”

封无疾已然正色,话虽隐晦,他却明白,是说圣人安排他观望边防的交代,压着声音道:“那看来阿姊是有机会得知此处全况了。”

舜音点头,只等穆长洲给她其他几州的边防舆图。

封无疾叹口气:“真这样倒好了,我只盼早日完成交代,此番来此才发现穆二哥身边也有不少风险,阿姊早完成就不必随他四处走动,也就早安全。”

舜音推开房门,心想还好他不知道先前那些风险,转念想了想,一时竟想不出真完成那日会是何种光景。

昌风匆匆走来,向二人见礼:“军司于前厅设宴,请夫人与封郎君同去赴宴。”

封无疾立即道:“我就不必了。”

舜音看着他,又觉出他的回避,对昌风道:“不必了,我与郎君有些话要说。”

昌风看看二人,不便打扰,称是告退。

舜音走入屋中,回头说:“你至今还未告诉我因何一直回避穆二哥,上次说下回一定说,那现在总可以说了。”

封无疾懊恼皱眉,防不住他阿姊实在敏锐,摸摸鼻尖,跟进来,又朝门外看一眼,确信无人,才道:“你都已经嫁给他了,我道听途说来的,只怕说了会有碍你们夫妻情分。”

舜音蹙眉:“说。”

“……”封无疾只好凑近一些,在她右侧小声道,“穆二哥当初高中进士,如今偏只待在这河西,还弃文从武,或许是因为……”他又扭头朝门看一眼,声更低,“因为他犯过事。”

舜音一愣:“什么?”

封无疾连忙凑至她耳边低语几句。

这事是秦州一个老兵告诉他的,数年前河西与中原还不至于像如今这般壁垒分明,这老兵自秦州往丝绸之路去讨生活,结果那些年河西一直有战事,他怕死又跑回了秦州,便在秦州充了军,没有建树,碌碌无为,一把年纪,混到封无疾到任秦州时还是个兵卒。

封无疾原是要了解河西边防才特地将去过河西的他调至身边,结果他离开河西几年,丝毫不知河西近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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