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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节

 

醒来的时琉失落又难过,她忍不住想若是一切真像梦里那样就好了,他不必吃一点苦,哪怕永远做个高高在上的她够不着的神明,也好过被剥心拆骨,埋葬在深不见底的幽冥天涧里受万年之苦。

时琉失神了许久,直到在隐约的中殿传回来的鸟雀叽喳声里被拉回神,她望着帝宫内殿那高得如星空般的穹顶,低了低视线,瞥见中殿庭外星海已落。

入夜了啊。

……等等。

她是什么时候睡着得,这又是睡了…多久来着?

时琉从榻上坐起身,掀开被衾,刚走几步便不由得抬手,扶住了昏沉的额头。

一步晕三圈,这酒竟然还未醒尽。

恍惚间少女的神色还有点震惊——

她残存的记忆只到万仙盛筵上,酆业被十二仙府的仙人们示好敬酒,而她偷闲跑去师姐…哦不,南蝉仙子邻座,喝了几杯。

就、就几杯啊,怎么就醉了呢。

时琉昏沉又懊恼着踏出内殿,顺着穿廊踏入中殿。

叽叽喳喳的云雀鸟的声音也在此时变得异常清晰,入耳分明——

“现在整座仙界玉京内私下都在传,南蝉仙子竟然移情别恋,爱慕的并非酆都帝而是中天帝了!”

“……”时琉停住:“?”

时琉震惊地停下,忙收回脚,趴在殿门高耸入云的廊柱后,竖着耳朵继续听。

殿内寂静数息。

响起酆业略带厌倦的哑声:“所以,关我何事?”

云雀鸟叽叽叽了好些句,似乎是十分抗议:“就算业帝不在意,那还有小妖女,啊不,小仙子呢。”

那人愈发不耐:“又关她何事。”

“当然有关了,他们都说,要是南蝉仙帝与业帝,能像紫琼仙帝与昆离仙帝那样结道侣之契修永世之好,便是仙界最稳固无虞的场面了!”

“……”

廊柱后,时琉微微一怔,然后慢吞吞地眨了下眼。

她知道他们说的好像没错。

莫说现在,即便是万年前,若非南蝉彼时正值闭关,半点不知山外之事,那昆离与断辰也是万万不敢对中天帝出手的。

两位仙帝结合,确是……

“想什么。”

兀地,一道漆黑的影被中殿通明的烛火罩落到少女身上。

时琉仰头,下意识退了半步。

“你,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这话该我问你。”酆业又迫近两步,直逼得少女退抵到内殿通中殿的穿廊的玉阑干上。

“但是这个问题不急,先回答前一个,”酆业停在时琉面前,勾住她后腰,免得她不小心跌没入身后夜色浓重的星海里,“你刚刚在想什么。”

时琉抿抿唇,眼眸里醉意盎然而无辜:“要听实话么。”

“嗯。”

“我是想,只是想,”时琉用词都小心翼翼的,“他们说的,嗯,确实……还是有一点点道……”

话声未落。

啪叽,时琉的下颌就被酆业抬手轻扣住了。

时琉:“?”

“你胆子已经大到无法无天了,”酆业长眸微狭,俯身迫到极近处,作势去吻少女的唇,“想把我卖出去和亲?”

“我只是想——”

“想也不行,”酆业低声,“过来,只准自用。”

“??”

时琉来不及辩解,已经被说着过来却欺身上前的酆业“灭口”得彻底。

等时琉反应过来自己是被某人下了饵钓了鱼时,已经被酆业抵扣在中殿的神座上欺负许久了。

大约是某次烛火恍惚,叫她在被酆业攫取得呼吸都细碎难续的窒息里,终于想起了梦里亲经的前世——

“是你…是你先想的!”

被怀里挣动的少女不轻不重地膝顶在腰上,酆业微微晦着眸色,抬起上身:“什么?”

仙人醉的醉意未全消褪,方才又被折腾得神思都恍惚,红着眼尾衣裙凌乱的少女拿胳膊遮藏着眼睛,声音十分委屈。

“当时明明是你默认了,说就算以后和谁结了契,也会只让我坐在这里……”少女越小声说着越委屈来气,“你不要脸。”

酆业:“?”

某位神魔像是气笑了,声线愈发叫笑意熨得微哑却好听,他俯近,故意欺负人似的迫着少女将胳膊张开,露出沁红的眼尾和湿漉柔软的睫。

他低头,慢条斯理地亲了下她眼睛:“我说的?”

“嗯!”

“说谎会被罚的。”他低头,又扣着然后欺负人地亲了她下。

“我没有——你说的!”

少女像是被亲得恼了,眼角的泪珠终于沁出来,挂在眼尾委屈垂着的睫毛上。

随她气音,还轻抖了下。

抖得酆业心口跟着颤晃。

他心疼又好笑地低下头:“看在你喝醉的面子上,饶你一回。下次再污蔑我——”

啊呜。

少女忽地微仰起身,带着恼怒泄愤的咬声就落到酆业颈侧。

酆业僵停了下,他长睫垂扫,漆眸如晦地低凝着她。

没一会儿,自觉犯了错的时琉慢吞吞松开,她躺回去,在他身下看他,眼神像月亮上湖里的水,清晃晃的。

“真是…你说的。”

酆业烙着牙印的颈上,喉结深深滚了下。

“好,我说的。”

那人声音哑得无可复加。

他慢慢从神座前支起身来,将座中还有些眼神迷糊的少女抱起。

而后,忽地,中殿的烛火摇曳了下。时琉眼前的景像镜花水月似的模糊,然后又清晰——

帝宫,内殿。

细纱幔帐在酆业身后垂落。

他宽衣解袍,慢慢折腰俯低下来,扣住她手腕——

“那我们也结契吧。”

“另一种,结契。”

玉京溯仙(九)

◎真生气了?◎

中天帝宫外,那夜的星海漫长得不见边际与尽头。

不知是仙人醉的醉意还是梦里的恍惚,时琉眼前总像罩着一层薄薄的水气,让梦里的一切都看不分明。朦胧之中,她好像看见无边的夜色降临在中天帝宫里,身周幽晦的漆黑吞没了殿内的烛火,又化作丝缕的雾,如魔息般,它们游过内殿冰凉的白玉石砖,撩开轻纱金线织就的幔帐,缠上她梦里也难安的手腕足踝。

她像被缚在一叶小舟上,小舟在无边的夜色星海里荡漾地晃。

遥远的细碎的金色星砾再也不挂在天边,它们就在她的手指旁。摇曳的小舟里她被路过的星子勾起手指,忍不住轻轻拨上去,那些星砾就像害羞似的颤栗,躲开,而后消失,连着整座星海一起,然后无边的黑暗重临。

看不见的丝缕的雾也在那一瞬将她缠得更紧,小舟被黑暗里无形的浪潮掀起,在高低难平的峰谷间抨得震颤,摇摇坠晃,像快要塌碎在漆黑星海的浪潮里。

梦里的时琉起初觉着新奇,有趣,后来便只想逃掉。

可惜无边的魔息早织作铺天盖地的网,无论往哪里逃,它们总会又缠上她,抱她更近,缠她更深堕入那无底的渊海里。

而梦里逃不开的魔做着最可恶至极的事,偏要迫她清楚地望,魔似乎喜欢听她细碎恼哭的声音,看剔透的水珠坠在她湿漉的眼睫尖儿上,再故意叫它被晃得坠下,摔碎在她柔软细长的青丝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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