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节
他想,这样或许不那么热。
那股躁意仍然没有消退,伴随而来的是他鼻尖泌出的汗珠,越滚越多,差点滴到食盒里的糕点上。
长孙蛮差点不能忍。
她一鼓作气把小食盒放在他怀里,从袖口摸出一张小手帕,作势要给他擦擦。
可惜这狗翻了年蹭蹭往上长,长孙蛮只得踮起脚,有些费力地举高手。
鬼使神差般,魏山扶再次垂低了头。
那张小手帕轻而易举地拭去汗液,带着熟悉的奶香,轰然间,他瞪大了眼,怔怔的对上她干净鹿眸。
“……阿胥?阿胥!”
“啊?”
“我说的话你听到没有?”
他尴尬地抹抹鼻尖,想说听到了,但又怕她像以往一样再多问他。只能闭紧嘴巴不发一言。
不过这点倒是他多虑了。
长孙蛮好脾气循循善诱:“你若实在想练,不如晚上躲屋里发愤图强。你看,既解救了我,也能避免你漫漫长夜偶感巅峰人生空虚寂寞冷,闲到做弹弓哪有打拳实惠呀,你说是吧?”
“?”魏狗庆幸没有应话。
抵巇
外头小雨绵密,不时刮着清风送来雨露,长孙蛮脸上有些痒,收手转过身躲雨,顺带由着手里的帕角自顾擦了擦。
她嘴里仍絮絮叨叨念着:“你天赋高,学什么都学得快,可我不一样呀。我姨母见不得你这么勤快,总变着法儿的戏弄我。你瞅瞅我这小脸瘦的,再这样下去……”
她边说边抬头,想打量一二这厮脸色,没承想看见他涨红了脸,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就连脖子上也染了绯色。
“你这是……”长孙蛮狐疑。
自己彩虹屁是不是吹得太厉害了,导致这狗破天荒的害起羞来。
魏山扶却努力翕张鼻翼,开始捶胸。
长孙蛮福至心灵往他怀里瞅了瞅食盒——好家伙,他是一口气塞了几个点心进嘴巴。
被哽住的魏山扶是有口难开。
他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本来心思澄明练着武,结果长孙蛮一来,他就做了好些个自己看着都犯蠢的事。
刚刚尴尬中他不想应她的话,就垂眼一个劲儿吃糕,谁料偶一抬眼就瞥见她她她……居然用那张擦过他汗的帕子又擦脸!
……成何体统!!
魏狗心一颤,手一抖,糕点滚进嘴里,干涩喉咙蓦地塞紧。
好耶,噎住了。
接下来就是手忙脚乱地喂水拍背。
长孙蛮跑进屋倒了一杯凉茶,又忙不迭地跑出来递他手上。大概是哽得厉害,她抓住的那只手还在发抖。
长孙蛮心一急,一手把倚着廊柱喘息的小郎君往下拖,生拉硬拽按着人趺坐在地,又举杯凑在他脸庞,示意他赶紧喝。
小郎君两弯睫毛颤颤巍巍,湿润微薄的唇绷得有些紧,他跌坐在地,群青色的衣摆沾染泥尘。许是吞得费力,也许是她举得太陡,随着他唇线蠕动,涓涓细流也从玉白下巴淌下来,眼看着要浸入衣衫。
突然,一张柔软微湿的丝帕垫在他颔下。
她凑得极尽,连呼吸都能拂在他眼睫。同平日里不拘小节的性子没有两样,这会儿那帕子按在脖间,蛮横地、毫不讲理地粗鲁擦拭,生生磨得喉咙最深处都开始发痒。似是疑惑,她停在喉软骨那儿,指腹蓄力按了按。
魏山扶呛了口水,咳得惊天动地。
长孙蛮吓得连忙收回手:“不是,我看你哽老半天缓不下去,那儿摸着硬硬的,我以为是糕点按按就能吐出来——”
魏山扶眼圈都咳红了,看样子被刚刚那番刺激得十分难受。长孙蛮再不敢说话,连忙伏小做低给他拍背。
偷鸡不成蚀把米,早知道就不端点心来了。她今天可是有求于人……自己搁屋里躺平了吃不香吗。
良久。
魏山扶好歹是缓过气来了。
他疲惫地闭上眼,吞了口唾沫,湿润一下刺痛的咽喉。
“你还好吗?”她小心翼翼问。
“……死不了。”
被这话一噎,长孙蛮讪讪扭过脸。她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刚刚是在趁人之危。
估计这会儿在魏狗眼里,她之前的施以援手都是准备痛下黑手。
长孙蛮觉得自己很冤。
她不免开始望着落雨犯愁。
照顾魏山扶的原因,她也跪坐在一旁。廊下青石阴寒,雨天里更为湿冷。先前着急救人,倒没觉得什么,后来磨蹭一阵冷意过去,此时此刻长孙蛮早就感知不到双腿冰凉。
直到一只手使劲把人拉了起来。
小姑娘腿一麻,差点当头磕在青石地上。
幸好这段时日武没白练,魏山扶轻而易举捞住人。她就不知道自己那弱鸡身体坐那么凉的地会生病?
长孙蛮刚松口气,迎面接上他冷语:“腿麻了就不知道起身吗?我看三岁小孩都比你聪明!”
似乎动了怒,没有一贯的顽笑,嗓音里尽是难以掩盖地不耐。
话一说完,两人齐齐一怔。
长孙蛮有些愣的眨眨眼。他眼尾飞红,眉尖微蹙,就连束发青绫都歪歪扭扭的挂在耳廓,看起来被她折腾得不轻。
“你……”他又皱了皱眉毛,张口欲再说什么。
廊外风雨忽然大作,呼啦啦拍在檐角。长孙蛮不知怎地,垂下眼往后退了两步,那张湿透的帕子落下去,晃悠悠挂在她鹅黄裙角。
……
今日也怪,从午后就开始下雨,断断续续一直不停。眼见着雨势歇了,哪料没过几息,天幕又滚滚雷鸣,顷刻间雨声细细咛咛,一炷香工夫,竟又下了三波春雨。
雅风闲不住,待屋里走来走去,直扰得素风眼花头疼。
“你就不能坐下歇歇?”
“刚你睡着我就坐了许久,你那松竹我都帮你绣完了,还歇什么。”她扬着下巴,示意人往案上瞅。
素风走过来,拿起料子啧啧称奇:“不是我说,你要是去江南当个绣娘,恐怕那建康城鼎鼎有名的绣坊娘子也要避让。”
“胡说什么。”站久了,雅风坐回窗下。她撑着下巴喃喃:“雨这么大,君侯过来干什么呢?难道是和夫人又吵起——小郡主若是睡醒了,不见人影只怕会急,我说……我要不偷偷溜出去?”
素风瞪大眼,“刚刚还说我胡说,怎地现在你又开始了!”
她们自幼便是长孙家的死士,生平只会听令行事,不管以后发生什么,这个印记一辈子也抹平不了。说去江南做绣娘是妄想,说不遵主令偷溜出去更是糊涂。
雅风叹气:“可是都快戌时了,小郡主午睡再贪懒眠床也该醒了。午时至今有三个多时辰,她向来喜欢吃些零嘴,我担心她饿着肚子,又没人伺候……”
正说着,屋外似有动静。
雅风连忙打开门,看见廊下人影奔走,离得近的见她露面,赶紧说道:“姐姐,君侯刚开门唤人了,快过去吧。”
二人对视一眼,连忙往主屋奔去。
说来怪哉。这会儿雨倒像是真正停了,院中海棠被这场突如其来的阵雨打得七零八落,月台滴答滴答落着雨后水珠,顺着缝流进弯弯曲水。
雅风赶过去时,正见人从廊下过去,看样子刚从屋里出来。
她悄悄拦住人,这才看见她身前抱着一副卷起的毯子。清风一吹,似乎空气里沾了若有若无的味道。
主子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