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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这句话的神态和语气,我至今忘不掉,疲惫却决绝。它像梦魇一样,在无数个我睡着的深夜里重演,折磨我。但我那时不知道。
我听到她说这句话,立刻警铃大作,我急切地问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为什么要这么说?
她只是淡淡地回应我,什么事也没有,只是觉得不应该。
不应该?什么叫不应该?又为什么现在才觉得不应该?
我当时就急了眼,抓着她的手腕,我心里害怕极了,可出口的话都变成了质问。
她强硬地挣脱了我的手腕,只是给了我一个要结束的结论。
我怎么可能同意?我不依不饶地和她吵,歇斯底里,面目狰狞。
我在无止尽的嘶吼,和永远等不到的回应里,将那束满天星摔在了地上,我的心也像碎了一样,我蹲在地上哭得站不起身。
我哭了好久,她都没有安慰我,直到我重新拾回一点冷静,她才将我扶起来。她的眼睛又红了。
——和前天晚上一样。
我觉得真残忍啊,怎么会这样呢。那双因为动情而泛红的眼睛,如今却是在诉说离开。
她问我:“非得什么都要得到才满意吗?”
我又一次哭得喘不过气来,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了。你怎么能十几年如一日地满足我想要的一切,最终在这件事上告诉我,并不是什么想要的都能得到。
她狠心地回房间拿了些东西,离开了家。隻留我和那些被洗衣机甩干过后皱巴巴的衣服在家里,无人问津。
那天之后,林韵声就很少在十点前回来了,家里永远都是黑暗和死寂。
但她仍然会照顾我,她早起做好饭,或者在夜里把菜都备好,吃或不吃,就是我的事了,她好像也不在意。
我试着再在清晨或深夜讨要一个说法,但她的拒绝无隙可乘,断了我最后一丝念想。
我走投无路开始像小孩子一样,通过出格的行为来博取注意力,不好好吃饭也不好好学习,她都不再过多干涉。
终于,我后知后觉生出了这段关系真的破裂了的实感。
不久之后,妈妈的工地项目收尾,她没着急跟着包工头去下一个项目,而是说我高考在即,要回来照顾我。
林韵声却变本加厉,更是绝情,以最近工作忙为由,搬出去住了。
陈芳问她什么时候再回来呢?
她说,忙完了就回来。而什么时候会忙完,全凭她说。
我开始见不到她,我心灰意冷,我这辈子从没和她分开过这么久。我的心像被人活生生剜掉一块,血流如注,无药可医。
我有时去她的写字楼楼下等她——为了看她一眼——我还是靠着那根电线杆旁。我第一次在那里等她深夜下班时,她着急得不得了,生怕我出事。
可现在,她看到我在那里,会假装不认识我一样,挽着另一个同事,有说有笑地离开。
我与她之间的距离,还不及她与她的普通同事了。
我无法在这样的事实里生活了,我在这个家、这个城市的任何一个地方都拥有和林韵声的回忆,浪漫温暖,更遑论我那么爱她。
我和妈妈在饭桌上长谈,我说我不想参加高考了,我的成绩上不了什么好大学,我想出国念书。
我想走,管它出国念个什么东西,我不愿意再待在这了。
陈芳思虑良久,她告诉我,家里的存款东拚西凑也只有不到十万,留学实在难度有些大。
我最后说,可以问问姐姐的意见。
我不否认我说这话时的私心,我最后那一点侥幸心理作祟,我想如果林韵声你出面留住我,我就不走了。
但她可真狠心啊。
她不仅没有留我,还给了我一张银行卡,里面存着三十万,密码是我的生日。她告诉妈妈,暂时只能借到这么多,一年的学费生活费应该够了,后面她再想想办法。
我接过那张卡。
我觉得我好恨她。
之后几个月里,我申校、备考、签证,我想如果赶不上秋季开学,那就赶冬季,总之我一定要走。
结果连老天都在帮我,因为我申请的不是顶尖名校——反正我也申不上——所以过程尤其顺利,我很快就把手续全都办妥。
直到拿到贴签护照的那天,我一共见了林韵声三次,都是在家里。两次陈芳叫她回来吃饭,我们的交流聊胜于无。
还有一次是她回家来拿东西,我们不期而遇,我想她那时挑的时间,是指望我不在家。可碰巧那天我生病了,在家休息,她看着我,眼里有话,但最终什么都没说。我们像陌生人一样,擦肩而过——在我们曾经拥抱和亲吻过的屋檐下。
那是我离开前最后一次见她。
后来我在机场和妈妈告别。我一个人坐在候机室里,哭完了一整包纸巾。坐我隔壁的阿姨以为我是舍不得离开家的小孩,一直安慰我,说要坚强,慢慢就习惯了,以后还能再回来。
我潦草地回应她谢谢。可我怎么再回来,我不懂曾经那么爱我的林韵声,为什么这么绝情,对我不闻不问,甚至没来见我最后一面。
——全都回不去了。
我在恨意和眼泪里接受这个现实:这个世界,有些东西不是我想要就会得到的。
这是个多美丽又多遗憾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