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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节

 

辛舞雩低头拨弄着茶碗盖,良久放下茶碗,道:“他不曾提过,但我在他的乾坤袋里发现一张星图,背面画的是阵法,我看着像是打通天界和凡间的阵法。”

桑重心中一惊,天界与凡间向来互不干扰,一旦打通,两边秩序紊乱,天界怎样,他不好说,但凡间必有大难。

辛舞雩看了眼他凝重的脸色,微笑道:“桑道长,我阿兄是绝不会做这种事的,我原以为他不过是画着玩,但现在想来,应该是先父打通了一条往返两界的密道,阿兄想封住这条密道。”

桑重垂眸沉吟片刻,道:“辛姑娘,那张星图能否给我看看?”

辛舞雩上楼取来星图,阿绣就桑重手中看着,上面弯弯扭扭的几条线,还有几个点,背面的阵法繁复之极,看得人眼花。

阿绣道:“这星图是否就是密道的位置?”

“应该是。”桑重凝眉瞅了半晌,道:“这图过于简略,我暂时不能确定是什么地方,须回去翻一翻典籍。”

辛舞雩不以为意,道:“阿兄做事向来周全,他既然带着我和阿绣下凡,这条密道一定被他封上了,没有影响的。”

桑重心中好笑,这姑娘未免太天真了,道:“这条密道的存在,东方荻想必也是知道的。我现在担心他对付掬月教,不仅是为了谪仙之力,还有这条密道。近一百年来,共有九位高手渡劫,无一成功。渡劫飞升,似乎越来越难了,东方荻天劫将至,怎能不怕?密道是他的生路,就算被封上了,他也要试一试。”

辛舞雩蹙起眉头,面上浮现厌烦之色,她不怕东方荻,虽然掬月教不是铜雀堂和青帝城的对手,但她有谪仙的高傲。

东方荻的算计在她看来,就像一群打不死的偷油婆,肮脏卑贱,十分烦人。

她咬了下嘴唇,道:“桑道长想看看这条密道?”

桑重道:“了解密道的情况,我们才好与东方荻周旋。”

辛舞雩略带歉意地笑了笑,道:“我打小就是个路痴,实在不知道这图画的是哪里,只能劳你多费神了。”

阿绣自告奋勇要帮桑重查阅典籍,无奈那些典籍上的字长得都像瞌睡虫,看着看着便活过来,在眼前打架,渐渐沉入黑甜梦乡。

于是过了两日,聂小鸾来到秋水峰,进屋便看见桑重和阿绣坐在两堆书里,一个低头看得认真,一个伏案枕着双臂,睡得正香。

聂小鸾放轻脚步靠近桑重,低声笑道:“师弟,做什么学问呢?”

桑重道:“日前得了一张藏宝图,方位有些模糊,正在确认呢。”

“藏宝图?”聂小鸾两眼放光,向桌上一扫,定在那张星图上,拿起来道:“就是这个?”

桑重嗯了一声,聂小鸾看着图,眉毛拧做一堆,道:“这图寥寥几笔,也忒简陋了,存心不让人找到么!”

桑重道:“画得详细了,谁都看得明白,宝藏焉能留在今日?”

聂小鸾点头道:“说的也是。”眼珠一转看住他,勾肩搭背道:“那你确定方位了么?”

桑重乜他一眼,道:“这张图从四个方向看,是四个不同的地方,象鼻岭,青枫湫,巃纵崖,东海。待会儿我和阿绣要去东海看看,师兄你要一道去么?”

聂小鸾道:“你们两口子如胶似漆的,我就不跟着煞风景了,我去象鼻岭看看罢。”

阿绣醒来,见屋里多了一人,迷迷瞪瞪地望了他一会儿,神智才清醒,道:“聂道长,你悟出金蚕吐丝的破解之法了么?”

聂小鸾点头又摇头,阿绣问他什么意思,他轻轻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吃了杯茶,他便离开了。桑重传信给晚晴和霍砂,让他们去青枫湫和巃纵崖看看,自己带着阿绣去了东海。

巃纵崖山石皆紫,密树森罗,多是三人合抱的松柏,松树都是五鬣松,结满了大如莲房的松果。崖下是百丈深渊,俯瞰浓烟卷雾,茫茫如海。

霍砂沿着曲折逶迤的山路找寻阵法的痕迹,越走越幽峭,惟闻泉声鸟语,啼猿上下,应答不绝。

突然,前面传来一阵凄惨的嚎叫,霍砂疾走几步,见一只通体银白色的猿猴骑着一只比它大得多的野猪,拿着块少说有五六十斤重的石头,狠狠地砸野猪的脑袋。

野猪不知怎的,趴在地上起不来,被压垮了似的,头上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霍砂心下诧异,猿猴转头看向他,手中沾血的石头一掷,腾身上树,折了一根树枝直刺霍砂面门。它动作极敏捷,显然是受过训练的。剑风击碎石头,霍砂与猿猴过了几招,竟发现它的招式很熟悉。

树后转出一人,身量瘦长,穿着群青色窄袖长衫,圆脸带着稚气,一双野兽般明亮的眼睛盯着霍砂。

他神色有些兴奋,肩背挺得笔直,双手在背后攥成拳。猿猴翻身一跃,丢了树枝,蹦跳着奔至他脚下。

我剑为君破云来

霍砂打量着这个人,想起桑重的叮嘱,道:“你是铜雀堂从堕和罗请来的帮手?”

帮手?梵轸眉头微拧,觉得这个词侮辱了自己,旋即又一笑,显出从容的姿态,道:“我叫梵轸,是堕和罗的大宗师,君上的亲侄儿。”

霍砂哦了一声,语调很平淡道:“他叫你来杀我?”

梵轸抬起下巴,将霍砂想象成一个凡人,一条狗,一只蚂蚁,而不是伯父口中最出色的弟子,目光尽量轻蔑,道:“不错,二十一年前你做下的事,堕和罗的君臣百姓从未忘记。日前铜雀堂的人告诉君上你在这里,君上派我来此清理门户,所以是他们帮我们,并不是我们帮他们。”

刺杀前任国君,霍砂不过是奉命行事,此时也懒得辩解,点点头,照单全收,道:“动手罢。”

梵轸不喜欢他的平静,因为自己很不平静。眼前这个人,是他做梦都想打败的对手,他要向伯父证明自己才是最出色的弟子。

首先,他要打破霍砂的平静,他有备而来。

“好歹也是同门,初次见面,我有一份薄礼送给你。”梵轸笑着从乾坤袋里掏出一个木匣子,知道霍砂不会接,交给猿猴放在两人中间的地上,打开了盖子。

血腥味涌出来,匣子里是三颗人头,脸朝上,一张黝黑微胖,塌鼻子,小嘴巴,是教霍砂打首饰的许银匠。他手艺精湛,常有贵人请他打首饰。他深以为豪,闲来无事,便嘬两口酒,讲这些贵人的事给霍砂听。

一张干瘦焦黄,两鬓染霜,是教霍砂扎纸鸢的张老汉。他晓得霍砂有心上人,出师时,拿出珍藏多年的好酒,与他坐在炕上畅饮,祝他心想事成,早日娶妻生子。

最后一张白白胖胖,左脸有颗痣,头发稀疏,是西湖边上一家酒楼的厨子,霍砂向他学过烤鱼。

他们都只是凡人中的平民,靠着手艺养家糊口,没享过大富大贵,对修仙界的腥风血雨一无所知。无数个像他们这样的人用珠光宝气的首饰,五彩斑斓的纸鸢,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妆点着世界。

霍砂喜欢他们,看着他们生活,便觉得这个世界充满生机,活着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不想他们只因为与自己的一点交集,便惨死在梵轸剑下。

何其无辜?他们的家人该有多么悲痛?

霍砂怔怔地看着匣子里的人头,明知梵轸是想激怒自己,还是忍不住怒火。他本以为梵轸和过去的自己一样,都只是梵宗手中的一把刀,刀是没有感情的,刺人而杀之,错不在刀,而在握刀的人。

所以即便梵轸今日杀了自己,霍砂也不会恨他。但他现在明白,梵轸和自己不一样,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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