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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乐找了个蒲垫搁在景黛脚边,自己去坐了,她扬起头,胡族特有的清澈眼神亮闪闪地看她:“小姐定会长命百岁的。我哥从小就告诉我,只有帮小姐完成使命后,小姐才有能力帮我和我哥取阿严流的狗命,我都知道的。”她将头轻靠在景黛膝边,又说:“我和我哥都不急,小姐你也不要急。都这么些年过去了,小姐给我赐名,教我读书礼仪,我早已是胡人样汉人心,就算我哥真的杀了那贱人回去当了王,我也不会离开小姐的。”
景黛手轻轻抚了抚安乐的满头辫子,她笑着说:“不管去哪儿,总要回家的。”
安乐摇头,景黛手底下的辫子棱也跟着晃动,她扬起脸看着景黛说:“小姐在哪儿,哪儿就是我的家。”
“我要是死了呢?”景黛轻声问。
“那我就一辈子为小姐守墓,绝不允许有任何人任何野兽对小姐的墓地不敬。”
王姑听了这不掺假还带着童真童趣的话,立刻笑着拍了拍安乐的肩:“快呸呸呸,小姐定会陪安乐到老的。”
安乐立刻乖巧地做了,又触了触景黛的手,“小姐也快呸呸呸,往后莫要再说这种话了。”
景黛笑了笑,隻继续摸了摸安乐的头。
等她死了,宋伯元也该是那开窍的年纪了,她会隐姓埋名地嫁心爱之人又或者继续这样女扮男装的“续弦”,她都管不了了。
从前她隻觉岁月漫长,长大太慢,此刻却突然有种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的怅然若失感。
她摇了摇头,甩掉那些没用的感性情绪,左不过就是一个喜欢的小玩意儿,她自己又能再活几年呢?要珍惜时间。
——
宋伯元送走景黛后,回家吃了个晌午饭。
吃完饭后,听说她只是在外头寻街,小黑非要跟着她。
“我就远远跟着公子,绝对不耽误公子的事。”小黑央求道。
宋伯元看他那真诚的样子,劝了一句:“我晚上不回来,要出去躲着,金吾卫传统,捉弄新人。”
“那我更要跟着您了,我就算帮不上什么忙,也能出去叫人啊,是不是?公子。”小黑问。
宋伯元还是摇头,“你就听我的,别给我找事了。要是被甲字门的师兄们知道了,我肯定更惨。”
小黑隻好悻悻地应了,“那公子千万注意安全,要是发现不对劲儿的,您就跑,往死里跑。”
宋伯元只是笑,她跑要是能跑得过,她还用躲景黛那儿?和景黛多呆一会儿,就多一分丧命的危险。
但她还是应了,“行,你也别担心,我这就走了。”
下午没什么大事,眼看着太阳要往西去了,宋伯元故意在将近下值的时辰,往景家那边儿走。
上头的报时鼓一响,她就立刻撒丫子窜进去。
此刻高阁上,景黛正亲眼看着宋伯元像个小耗子似的钻进景府。
景黛转身靠在栏杆处,有人上来汇报:“殿下,有几个鬼鬼祟祟的金吾卫正隐匿在周围,要不要除掉?”
她偏过脸,看了眼下头正往这边过来的宋伯元,“不用,看紧点儿,不让他们进来就是。”
那人又无声无息地下去了。
等宋伯元进院子的时候,景黛正好从阁上下来。
两人视线相撞,宋伯元立刻小跑过来:“江湖救急,我能不能在姐姐这儿躲三天?不对,准确来说就三个晚上,白日里我得出门执勤。”
景黛看看她,站定后轻启檀口:“我若是不帮,你会怎么样?”
宋伯元扬眉,缓缓抬起眼睛看向景黛,“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新婚夫妇不该婚前见面。”景黛说。
宋伯元笑了,“咱们两个,又不是真夫妻,姐姐莫要玩笑了。”她上前欲抓景黛的手腕,被景黛轻轻巧巧地躲过去了,“宋伯元,你以后,我是说,等我死了以后,你是想隐姓埋名嫁给男人,还是想继续这么混着,‘续弦’或者就自己那么过下去。”
宋伯元蹙眉看她,清冷的月光打在景黛的睫毛上,像是给那细长的眼蒙上一层朦胧的雾。她收回自己的手,问景黛:“姐姐不如直说,你到底想从我这儿听到什么消息?不必这样拐弯抹角的,我又听不明白。”
景黛回身,似是半分都不想理她了,“你就这么想我,”她往屋子里走,走到一半,发现宋伯元没跟上来,立刻回头:“你想就这么站上三个晚上?”
宋伯元这才不情不愿地跟着她的步子进了屋子。
景黛回头:“把门关上。”
宋伯元梗着脖子不忿道:“姐姐若是不想帮,我走就是了,没得这样阴阳怪气的。”手原还搭在门环处,说完话立刻将手放下了。
门就那样开着,夜间的风窜进来,再从开启的窗口遁走。
景黛气得眼前一黑,她亲手点了地灯,荧荧的光起,偷得了一点喘匀气的时间后她面向宋伯元,淡淡道:“你闹什么脾气,我只是想要你关门而已。”
宋伯元斜着眼看她,“你是怪我今早上没给你擦脸上的灰?”她直白地问。
景黛轻叹了口气,对于因她而患得患失的自己有些无奈。
她寻了那大椅坐下,又拍了拍身边的条凳,“不关也行,先过来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