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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黛率先别过眼,她抬起手臂伸向站在她身侧的宋伯元,垂头说了句,“走吧,回家。”
“回家?回哪个家?”宋伯元将手里的银枪递给站在门外侧的周令手里,同时小心地接住了景黛的手。
“你还有哪个家?”景黛小声反问。
在森严的皇宫里搅弄得天翻地覆后,那位少年将军既然真的就此离开了。
隻留那些接替侍卫的青虎军还挺胸抬头地“守卫”着皇宫。
寂静无人的宫道,只有一高一矮两个人并排慢慢走着。
有一个身上带着圆盘的小姑娘哗啦啦地跟上,又被那高个子抱起来扔进了身后的马车里。
景黛笑着数落她:“刚刚怎么答应我的?总是图腾般的人物,还不知道收敛着性子。”
宋伯元几步跑回来,将景黛的手臂重新搭进自己的臂弯,因头顶的大红抹额上还残留着未来得及干涸的血液,她单手扯开抹额,随手揣进怀里。
景黛继续不紧不慢地说她:“别装没听见,阿元。”
宋伯元这才不爽地撅起嘴,“再是凶神恶煞的人,也需要姐姐抱吧。”
景黛好笑地翘了下唇角,站定脚步,转过身朝宋伯元张了张双臂。
宋伯元朝她摇摇头,“冰,还有血污。”
景黛不动,隻扬了扬那娇俏的眉梢,被风吹得发红的鼻尖看起来都跟着盛满了期待。
宋伯元坚持,“等回家吧。”
景黛收起双手,朝她无声地点了点头。
怎么会有人能从容赴死呢?宋伯元想不明白。她甚至为所有人都铺好了后路,却唯独要求她要坚强,要作所有人的后盾。大概景黛也知道她是个亲人脑,拿着那些亲人的命拴着她,才会让她克制住自己随景黛就此离开的想法。
景黛就是这样的,她什么都算得准。
宋伯元吸了下鼻子,玩笑似的抬手抓了几根景黛被风吹在空中的发丝,卷成无数个卷缠绕到自己跟着发冰的指头上。
这次回来,宋伯元发现景黛脾气变得柔软了不少。刚在那殿内,她知道景黛是真的原谅了郑文德,但她不能原谅,所以她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亲手杀了郑文德。
趁着景黛没想起来这茬找她的麻烦,宋伯元忙松开手上的发丝,没事人似的抓了景黛的手,将她裹紧自己的披风里。
“冷不冷?马车就在后头呢。”
景黛摇摇头,因唇上点了红,宋伯元也判断不出景黛此刻的状态。见她还能笑,也就顺着她的心意,继续这么走着。
——
宇文善被风劲带离那窒息的殿后,立刻慌张地去御书房寻风必声。
御书房带有机关的房门被风劲打开,宇文善抬起头。
那身公公服早已染了红,风必声依然是端坐的姿势,他身前是盘未走完的棋。
宇文善立刻衝过去,手指刚搭到风必声的鼻尖儿,风必声那硕大的身体就因受了力而往一侧栽去。
他不敢置信地愣在原地,探出去的手指甚至都未来得及撤回。
风劲却朝他一弯腰,“圣人今日受了惊吓,奴才会多点几柱安神香的。”
宇文善转身,眼珠不敢挪动半分地看着眼前姣好面容的小黄门儿。
“风劲,是你?”
风劲点完了香,依然恭顺地朝他笑了笑,“陛下安歇吧。”
“风总管不是你的义父吗?”
“是。”风劲翘唇点点头,依然重复道:“陛下安歇吧。”
宇文善打了身冷颤,抓了风劲的袖子问道:“你就让朕睡在这儿?和一个尸体一处?”
“陛下安歇吧。”风劲却盯着他的眼睛扽掉了他挂在他袖子上的手,“陛下不是喜欢与义父在一处吗?景小姐说了,就趁此时间让陛下与义父多多相处。”
“景黛?你是景黛的人?”宇文善不敢置信地看向风劲,“可你从三岁起被风总管抱进宫里培养,还收你作唯一的义子,你怎么能背叛他?怎么敢背叛他?”
“呵。”风劲冷漠地扫了眼风必声倒在血泊里的尸体,重新将视线定格在宇文善的脸上,“奴才就说最后一次,请陛下安歇。”
“狗奴才!”宇文善伸出去掌嘴的手还未碰到风劲,就被风劲一把攥住,他翘起唇角,五指包住宇文善的手,施力攥紧,直到传来一声骨头咔嚓断裂的声响。
风劲这才收回了手,冷脸看着疼得直冒冷汗的宇文善像平常那样说道:“陛下夜里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说完了话,头也不回就撤离开了这为留住风必声而特意打造的密室。
宇文善单手拖住已折了手骨的废手挪到门口,刚好听到风劲摆弄锁头的声音。
他抬起拳头去砸门,却无人应声。
宇文善突然有些后悔,若他真的因为女娘入科考的事而一头撞死在殿内大柱上,会不会就此名传千古。
风劲锁好了宇文善,刚从御书房钻出来正碰上过来寻宇文善的郑容融。
他忙垂了头,伸出手臂给她搭。
“皇后娘娘怎么寻到这了?圣人已歇下了,奴才这就送娘娘回去。”
郑容融抬头看了眼御书房的牌匾,才质疑地问了声:“他在这儿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