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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光笼罩的汴京城,重又变得危机四伏。
刚还人影憧憧的街道,转眼间,就只剩下群灯在发光发亮。
宋伯元在景黛身后下车,脚刚落地,早等在门口的周令就急着迎过来。
“将军,借一步说话。”
宋伯元率先扫了眼景黛的表情,见她一副疲累模样,只能率先拒了周令。
“你等我一会儿,再晚一点,好吗?”
周令表情凝重地点了下头,这才退开一步,对着安静等在宋伯元身侧的景黛长长一揖,“见过夫人,夫人万安。”
景黛笑着朝他点点头,两人错身之际,她突然转过身,问了一句:“周营长,信百镇里家中二老可还安康?”
周令立刻将腰中佩剑换了个位置,换揖为拜,“沾将军与夫人的福,康健顺遂。”
宋伯元皱眉看了一眼跪倒在景黛脚边的周令,“我还以为,你家中只剩你自己个儿了。平时也没听你说过二老的事,我要是早知道,路过永州时绕一脚路,也该让你们全家团聚几时的。”
周令头换了个方向,但跪拜姿势却没变。他隻对宋伯元闷头道:“将军勿忧,等那国泰民安之日,自然是我小家团聚之时。”
“国泰民安,周营长这话说得漂亮。”景黛率先接下这话,“偏偏我终生所求与周营长所盼之事可合二为一。”
周令支起上身,抬起头与景黛的视线相接之后,立刻铿锵有力地开口:“宇文善跑了,等我的人进去的时候,只看到了一个通往京郊外的暗道口。”
“出口所在?”景黛急偏头过来。
“小燕山脚。”
景黛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忙回手拉了拉宋伯元的。
“你先进去看阿娘,小叶已经在里头等着你了。顺便,替我道声歉,都到了家门,也没能进去看上一眼。”
宋伯元看看身边的,又瞅瞅脚边的,还是落下一句:“好,我见过阿娘后,再出来寻你。”
景黛笑着对她点点头,“不急。”又低下头看了眼跪在脚边的周令。
“周营长若想尽快与家人团圆,现在就带上你的人封锁小燕山,再分派八个小队按照八个方向急马去寻。”
“夫人看着倒是不急,想必夫人早有了定论?”周令站起身。
“我与宇文善相处之日颇多,离得近了才会发现他是个有趣的孩子。即使他留下那个暗道,也并不能证明他就真的离开了皇宫。他自幼生长在皇宫,若要选个安全地方翻盘,必然不会远走。”她从怀里掏出块帕子,亲手帮他擦了擦脸上的血污,才笑道:“阿元在军营这些年,感谢周营长的照顾了。不过,营长既已得到阿元的信任,万望营长选好了接下来要走的路。所谓权贵,也不都是飞扬跋扈之子,最起码,宋将军他不是,对吧?”
周令听了她这话,立刻抬手挥散了周边的副官,他盯着景黛的眼睛问:“夫人既已查明了我的来处,又如何觉得我不会背叛将军呢?”
景黛笑了笑。
她本身长得美,人虚弱下去,只会给人留下更加震撼的残败之美。
“这么多年,我没听到阿元身上有‘特殊’的传言,想着,周营长该是为此出了大力。营长既不屑以此事要挟,我还【huan】报尊重。”
周令眉梢一扬,对她点点头。
“请夫人万万顾好身体,我大梁千千万万个孤儿,还等着夫人给我们指条明路呢。”
“自然如此。”景黛后退一步。
待周令快马加鞭地离开后,安乐忙上前去扶住景黛的小臂。
“小姐,我都被你们说糊涂了,小姐姐刚刚还说父母,那小将怎么又开始说上孤儿之事了?”
景黛沿着刚刚的轿凳重新登上马车,待坐得安稳了之后才回答她。
“永州郡当时的太守之前是个为富不仁的巨商,又嫌来钱不够快,开始打起了买官的主意。短短两年,就这么坐上了永州太守的位置,永州民弱,又加重了徭役,民众苦不堪言,一个接一个地倒下,留下的孩童又要接上父母辈的扁担。别说那太守严防死守消息外泄,你也知道,前朝皇宫里那几位自身都难保了,就算看到也不会管的。”
“是这么个理儿,可和那小将有什么关系?”
“宋尹章将军随父起义前,特意孤身去了永州,在信百镇当着所有民众的面当场绞死了那富商。以至于永州那些孩子们,纷纷踏上了入军之路。我知道他是永州之子,也就放心阿元与他一起玩。所谓的父母都是我胡编的,只是我刚刚提到了信百镇,周营长也就顺着我的话说了。”
“没想到,还有这么一茬。”安乐垂下头去,“所以说,上头的人权力愈大责任也愈大,生为皇族也不见得就是什么好事。”
“我相信肖赋,他是我手把手带出来的孩子,”景黛合着双眼摸了摸安乐的后脑,“你也要相信他。”
被一下子就看破了心事的安乐,虽然习惯了,但还是不好意思的直往景黛怀里拱。
景黛抱着她的头,低声问她:“马车里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