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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伯元眉梢一扬,心里暗诽:这时候是该说这件事的时机吗?
知冶没管她,继续小声道:“姑爷起夜,一直都是小姐跟着的。她尊重姑爷,跟着也只是远远地看,恐姑爷在道上受伤,就连她最难捱的那几日,也是日日都不落下的。”
宋伯元知道这事,所以有时候她会故意在道上绊一绊,摔一摔。只是不管她是绊或是摔,跟在她身后的景黛都没有上前来拉她。
景黛一直是这样的人,她怕她来扶的时候,恰巧是宋伯元清醒的时候,怕她过来会刺激到宋伯元自己骄傲的自尊。这事每每发生在夜里,也正是脑子混沌的时候,平时没细思量,如今被知冶拿到大白日里来说,宋伯元便只是心酸。
心酸景黛这一生,顾及这个顾及那个,唯独没有顾及到她自己,更是因她自己没顾及到她最爱的姐姐黛阳而一直背着那内疚。人有情绪的入口却没发泄的出口,连健康的日子都难捱。
宋伯元便抓着知冶的手臂缓缓起身,她摆正手里拐棍的位置,朝自认为知冶的位置那处偏过头去,咧着那口小白牙朝知冶笑得猥琐:“姐姐羞羞,姐姐看元元起夜。”
知冶衝着对面形色各异的几人默默摇了摇头,一手去扶宋伯元的小臂,一手去门后够了个藤椅出来。
椅子搭在门边檐下,他施力扶宋伯元坐到那藤椅上去。
“姑爷且在此等一等我,我这就去厨房给姑爷带姑爷最喜欢的肉肉吃。”
宋伯元便松开紧捏着拐棍的手,她胡乱地拍掌,连口水都能在她需要的时候适时地流出来,任谁看,都是一个漂漂亮亮却命运多舛的痴傻儿。
知冶怀里掏出块玄黑色的帕子,一看就是找人新打的,他站在宋伯元身后给她仔细擦唇角,待宋伯元的下巴重新变得干燥后,他对着对面那几位不忍心地摇了摇头。
可是那几位哪是好相与的,黛阳御下与景黛分外不同,景黛御下的方式是宁可牺牲小我也要保全大局,黛阳不一样,黛阳的方式是,不管伦理,不论道德,她只要身边人开心幸福便是。黛阳的遗命虽然是他们离开道观也可,不离开也行,但他们还是都选择了在此陪伴殿下到死。临危的黛阳隻对他们请求了两件事,一件事是她的死不要去通知景黛,另一件事是,若是景黛有朝一日真的回到观里,希望他们可以像效忠自己那样誓死守护观里的景黛。
他们对知冶没有感情,对宋伯元更没有。既然景黛下了令,他们便要笨拙地着手去做。即使那命令不高雅不重大,他们还是认真地执行。
所以等知冶去了厨房后,宋伯元的眼睛便时不时地被戳上一戳,有的时候他们故意用了大力,那剑锋擦着宋伯元的鼻梁滑上去,宋伯元便也不忍着,手里的拐棍作银枪,甩出一道漂亮的枪花后,抬手就迎着方才剑刃过来的方位狠命戳回去。
“戳死你这老秃驴,还敢对你宋家爷爷使阴招?”
她铿锵地对着空气吼了这么一吼,倒把托着托盘过来的知冶狠狠吓了一大跳。
知冶拨开挡在身前的几位爷,老母鸡护崽似的将宋伯元挡到自己身后,无声地指指托盘里的饭菜对对面几人摆了摆手。
对面几位大墙离开后,知冶忙按住宋伯元手里的拐棍,一把将她推回到藤椅上坐好。
“姑爷闻到没有?香香的烤肉哦,”说罢,他便从梨花木的托盘里随手拿起一烤羊腿,根部裹好了价值百两的宣纸后才将那羊腿塞到宋伯元的手里,“吃吧,还有呢。”他蹲在她身侧,来回倒腾了几下自己无知觉的脚面。
宋伯元慢条斯理撕下一条肉丝后,突然对他开口道:“景黛去哪儿了?”
那话太过于直白,知冶也没看她,垂着头想也不想便答了:“给黛阳殿下守墓去了,要三天三夜不回来呢。”
答完了话才猛地抬起头看宋伯元的脸,“姑爷清醒着呢?”
宋伯元便将羊腿准确无误地扔回到那托盘里,她凑到知冶身侧,抬手打了他一巴掌后,小声在她耳边问了句:“那几位爷都散了?你看看四周。”
知冶莫名其妙地听她的话看了一圈儿,看完后才对她摇了摇头,又想起来她看不见,直接开口回答道:“都去进午食了吧。”
“那好。”宋伯元又往知冶的方向靠了靠,“知冶你听我说,脸上不要做任何表情。”她扒着他的肩,“景黛不信我,那几位爷便要没完没了地来试我。我没有自信可以一直绷着那根弦,便只能铤而走险一劳永逸。我一会儿自己往外走,你千万不要跟着,半个时辰后,你去请那几位爷下山去寻我,景黛不回来,便不要让她知晓。”
宋伯元这么一大通流利的话说出来,知冶才终于像见了鬼似的反应过来,“姑爷真是装的呀?”又下意识环视了一圈四周,边帮她擦嘴边咬牙切齿地继续道:“姑爷可真行,那姑爷那眼睛,也是装的咯?装的怎么还那么红?”
“之后我再慢慢与你细说,你只要按我的意思去做就行了。”